雪朝看到突然擋在自己面前的背影,垂著眸向后淺退了半步。不知為何,看到楚荷丘被人刁難時,她做不到冷眼旁觀。
楚結幽將注意落到楚荷丘身上,玩味的笑笑。
“聽聞前些日子雪朝公主受了傷,如今看樣子倒是好了。也不枉荷丘心疼你一場了。”二人已許久未見,那日聽聞雪朝未死,楚結幽心里竟然松了口氣,今日見她怯生生地躲在楚荷丘身后,真是,莫名讓他不爽啊。
雪朝頜首,眼神落在別處。不知為何,雪朝對楚結幽有一種天然的畏懼。
幾人一時僵持住了,幸好,不遠處楚寧戚與參玉柔走到幾人身邊,這尷尬的氛圍才得以緩解。
一行人前前后后行走在宮道上,雪朝轉頭看了一眼,才發現她與楚荷丘走在最后端。
雪朝又想起方才宮門處發生的事,看來傳言不假,楚伯禹并不喜歡與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楚荷丘,而是與寧王更加親厚。
楚荷丘許是注意到妻子的目光,他轉頭朝她看去,見她緊繃著臉,沒由來的替她擔心。隨后又想起在宮門外雪朝在楚伯禹面前袒護自己的樣子,楚荷丘感覺心里有一個地方正靜靜的被安撫,如同春融的水緩緩流過堅硬的冰川,驅走嚴寒。
他牽起雪朝的手,“不許再想了,本王早已習慣,你也不許放在心上。”手指還捏了捏雪朝的手掌,指尖的溫度讓雪朝不得不回過神來。
她仰頭笑笑。
水與冰本是一物的兩種形態,正如同他們二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合該天生一對。
宴席開始,北成帝一一掃過眾人,如今楚伯禹已做了父親,楚寧戚也人丁興旺,楚荷丘也已成婚,雪朝有孕只是時間問題,目光落在楚結幽身邊,北成帝微不可察的一蹙,只有楚結幽還未成家,他長了個好皮囊,性格卻乖戾,像他娘。
楚結幽的眉眼還依稀看得出一點舊人的影子,北成帝眼神變了,方才的愉悅仿佛少了些許。
這時,楚伯禹端起酒杯,朝北成帝一拜,“請父皇賜名。”
北成帝又恢復原本的好心情,略思索片刻,幽幽開口,“小丫頭叫玉綺,那個毛頭小子便單名一個丞字吧。”
因著昭王庶子先出生,單名一個儼字,于是北成帝便決定,這一輩的兒孫們都名單字即可。
“楚丞,楚玉綺…”楚伯禹呢喃,滿臉笑意,“兒子多謝父皇賜名。”
楚伯禹臉上泛著紅光,身形還時不時搖晃。
北成帝看了看有些醉意的嫡長子,心里暗暗嘆了口氣,“你要悉心教導,切不可讓他同你一般,不愛讀書。如今你也為人父了,要為子女做好榜樣。”
安王撇了撇嘴,不以為意,“兒子謹遵父皇教誨。”
北成帝又嘆了口氣,他記得這個孩子幼年時很是聰慧好學,怎得越長越成了個酒囊飯袋的模樣……
雪朝聽到名字,悄悄朝尊位看了一眼。正欲回神,卻見坐在對面席位上的楚結幽正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像盯著自己的獵物一樣。
她趕緊低頭。
“結幽。”
“兒臣在。”寧王聽到北成帝叫自己趕緊回過神,
“你府上姬妾太多,都沒有大家閨秀肯嫁與你了。”北成帝看向他。
誰料楚結幽只是自嘲一笑,“父皇說的是,兒臣回去這就將府上的姬妾都打發出去。”
北成帝只是輕哼一聲,隨后便看向昭王夫婦,他最滿意昭王了。“寧戚,”
“皇伯父。”昭王禮節有度。
“玉柔的孩子幾個月了?”
雪朝看到北成帝一臉慈愛關懷,與方才同安王寧王說話時帶著一絲嚴厲的神情不同。
“回皇伯父,玉柔如今已有七個月身孕。”昭王回道。
“那要多加注意了,朕老了,見到你們都成家,身邊有了人照顧,朕也算可以放下心了。”北成帝捋了捋胡須,面色泛著紅光,可見今日是當真高興。
“索性今日為伯禹的孩子起了名,也為你的孩子起個名字吧。”北成帝此言一出,安王立刻反對,“父皇!他的孩子還沒出生,也不必著急吧。”
北成帝并不理他,掃了眾人一眼,只見楚荷丘夫婦在角落安靜的坐著。
雪朝有些好奇北成帝會給昭王的孩子起什么名字。
“元宸…”北成帝思索一番,“便叫元宸吧。”
雪朝看北成帝開懷大笑,若不是周圍這幾個皇子龍孫太過耀眼,她真的要以為這只是百姓們的尋常家宴了。
楚元宸……
在場眾人皆是一驚。
雪朝悄悄看了楚荷丘一眼,見他還是淡淡的沒什么反應。
楚結幽仿佛早已預料到一般,也沒什么反應。
倒是楚寧戚夫婦,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兒臣多謝皇伯父賜名。”
再看安王,已醉的不省人事了,正斜支著頭在桌上打瞌睡。
雪朝心中嗤笑,也怪不得北成帝會給幾個孫子起這樣的名字了。
丞,輔佐也。
而宸,《論語.為政》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
偏愛之心如此明顯,倒不知北成帝是真心對昭王和他的兒子寄予厚望,還是故意把楚寧戚捧成如此,來保護日后真正的儲君。
雪朝想到這,又細細品味了一番幾個王爺的封號。不過不管怎么想,那個位子都與錦王無緣。她又看了一眼楚荷丘,一時間竟然對他生出些心疼的意味來。楚荷丘不過弱冠之年,還未大展身手,卻被早早的排除在權力之外,雪朝一時說不上這對楚荷丘來說是件好事,還是遺憾。
楚荷丘早就注意到雪朝,她的眼神來來回回,時不時還彎唇輕笑,像個充滿好奇心的小兔子,讓人不注意到都難,他在案幾下捏了捏雪朝的手,輕聲問道,“吃飽了?”
雪朝淺笑,點了點頭。
正說著,只見一聲驚呼,雪朝分了個目光朝聲音的來處看去,原來是侍女將茶水灑在了參玉柔的身上。
雪朝循聲看了一眼,隨后又收回目光。
皇宮里的點心很精致,她想再吃一點。
不多時一個小侍女來到自己身邊,悄聲說了幾句。
參玉柔想見自己,雪朝看了看楚荷丘,求助似的看向他。
楚荷丘略頓了頓,反問道,“你想去嗎?”
雪朝沉吟一瞬,旋即點了點頭,她在殿內早已待得乏了。“那我去去就回”
“好,去吧。記得多帶些人。”楚荷丘捏了捏她的手,神色溫柔的看向雪朝的背影。
不遠處,北成帝將這一幕收進眼底,笑意更甚。
楚結幽身子朝后靠去,整個人身上都彰顯著自己的隨性與不羈,杯中的酒忽然也少了興味,滿盤珍饈也失去了吸引力。
楚結幽輕嗤一聲,別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