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是。”末了楚荷丘又補充一句。
雪朝好奇不已，趕緊央著他告訴自己。
楚荷丘抵不住她的撒嬌，于是緩緩開口道，“那黑犬雖咬了上去，但養了些時日便無妨了，聽說他后來還納了許多姬妾，只是這么久過去都沒有傳出有孕的消息。”
“或許只是巧合呢？”雪朝歪頭問道。
“我曾遣探子去查，那醫工曾為他診治多次，起先說并不影響子嗣，只是后來我們到了幽州以后，線人來報，楚伯禹已再也生不出自己的孩子了。”楚荷丘一邊娓娓道來，一邊撫摸著雪朝的滿頭青絲。
“果真？”雪朝有些懷疑的看他，
楚荷丘見她疑惑也不氣惱，只是低笑一聲，“我能安然的活到現在，自然有我的本事。知己知彼，才能更好的做下一步決定。”
雪朝點頭，倏忽一刻，腦中靈光一閃，“難道是那貴妃？”
“八九不離十了，看那女子如今坐上貴妃之位，想必很得楚伯禹寵愛。可能只有她能近楚伯禹的身了，此事或許是她受楚結幽之命所為。”
那么這樣就說得通了，楚結幽找到機會在他身邊安插自己的人，而后又借楚元宸的滿月宴，訓了條與昭王府一摸一樣的黑犬朝楚伯禹撲去，只是沒想到后面竟然沒什么大礙，于是便命令那女子暗中謀害楚伯禹。
一陣沉默，雪朝也將事情都想了清楚。后續只要等楚伯禹命不久矣時，除掉楚丞，以楚結幽與楚伯禹的交好程度，讓他立自己為皇太弟并無不可，這樣自己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得到皇位，而不是像如今楚伯禹這般，飽受非議。
想到這兒，雪朝悄聲看了楚荷丘一眼，皇太弟，楚荷丘明顯更合適，況且若楚伯禹出事，那么他們的舅父李大人一定會擁立楚荷丘為帝，而不是楚結幽。
不過也有一個可能，只要諸位皇子死的死，傷的傷，只剩下楚結幽的時候，那么不立也得立了。
雪朝忽地爬起，怔怔地看著楚荷丘。
楚荷丘撫著她的墨發，一頭發絲柔順無比，仿若一片綢子。
顯然楚荷丘也想到了這一點，“我不會讓他得逞的。逆王，我必得而誅之。快睡吧。”
“嗯。”雪朝重新躺了下去。思緒卻亂了起來。
既如此，此次回上京便是踏上了一條鮮血淋漓的道路。
楚結幽的計劃里一定是殺了所有人，那自己呢，難道要在他的手底下過活嗎？今日的恐懼還籠罩在心頭，回憶他勢在必得的目光總是令自己膽寒的。
如果楚荷丘登上皇位，那自己呢，他會違背祖訓強立自己為后嗎？李嘉敏對自己的謀害仿若昨日，而楚荷丘登基又離不開朝中大臣的支持，更何況…
更何況楚荷丘明顯早就知曉楚伯禹無法育子一事，可他卻沒有告訴自己，若不是今日誤打誤撞二人談到此處，只怕自己以后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你其實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楚結幽的事。”雪朝的心此刻蒙上一層寒霜，枕邊人轉了個身，搭了條手臂摟住自己。
“嗯。”
不多時，一個嗯字短促響起，仿佛一個不小心，便會錯過。
如同寺院里的鐘被敲響，又沉又悶，卻綿長苦澀，一下撞進雪朝心里。
她觸上自己的小腹，忽地，她就不想要這個孩子了。
這算欺騙嗎，從前訴說了一遍又一遍的愛意又算什么呢？如果她自己沒有把事情捋清楚，是不是只有等楚荷丘登上帝位時，自己才會真相大白，他才是掌控著一切的人。
而那個時候自己在哪里呢？還活著嗎？還是被他隨意關在一處宮殿里，永遠的囚禁著自己，無名無份。
失望的情緒打敗先前的恐懼，此刻她忽然被無力感襲擊全身。
寂靜的夜，枕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原來，從頭到尾，付出全部的只有自己一個。
是啊，皇位爭奪中本就是你死我活，楚荷丘又怎么會把生的機會完全交給別人呢，她真傻，竟然還相信了他的話。
權力與你，自然是沒有你重要……
我只要你……
一想到這些甜言蜜語她就想笑，原來這些溫存的話，只存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
他是不是以為多說些海誓山盟，便會哄騙著自己將先帝的圣旨交出來。
雪朝苦澀的嘲諷著自己，卻又無比慶幸自己沒有在一股腦熱時把那圣旨交到他手上，也沒有對他說些其他私密的話。
終于，眼睛因長時間的流淚變得疲憊不已，雪朝和著眼淚沉沉睡去。
楚荷丘沒有睡著，他還回味著那句疑問，心中卻升起不祥的預感，不過卻沒甚在意，只當她是隨口一問。
誠然，他一直沒有放棄那個位子的追逐，所以才一直掌握著上京發生的一切。
今日聽雪朝理清貴妃的身份，這才將每一環都嚴絲合縫的扣上，先前他只知道楚結幽不會善罷甘休，而自己，一定會是楚伯禹登基后的第一個亡魂。
他不想死，他還有妻子，還有孩子，更何況只有登上帝位，才能保護好她們。所以，他慢慢的積蓄著力量，靜待時機。
至于那些祖訓，便讓這些死物都隨先祖去了吧。屆時他已為帝，又何懼眾人言說？
楚荷丘想到這兒心安不少，他略撐起身子朝雪朝看了一眼，臉上掛著晶瑩的淚，一定是被嚇壞了。他如此想到。
于是他躡手躡腳的走下床，浣了熱帕子回來，小心仔細地替她擦著眼淚，一截皓腕搭在身邊，楚荷丘想起雪朝說的話，楚結幽握過。
楚荷丘皺著眉頭，拿著濕帕子仔細擦拭了一邊，心里才好受不少。
完事后，他借著月色，看向她賞心悅目的睡顏。
楚荷丘眼神溫柔，眸子里有一片池水慢慢泛起漣漪。
雪朝囈語幾句，忽而又見她臉上浮現驚懼之色，楚荷丘以為她做了噩夢，于是便小心的拍著她，哄著她繼續入睡。
“別怕，只是夢而已。”他語氣輕柔，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意。
“睡吧，明日又是新的一天。”
“我會一直陪著你，保護你，再也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一夜掙扎，雪朝忽地睜開眼睛，眼前仍是一片暗色。
她松了口氣，原來只是噩夢。
伸手一探，脖頸下，后背處皆是一片涼意。
“做噩夢了？”楚荷丘聲音沙啞，明顯是被雪朝的動作喚醒。
“嗯。”雪朝甕聲甕氣地答了一聲，
“別怕，我在呢。”楚荷丘朝她的放向挪了挪身體，又擁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