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已是日上三竿，白劍帆胡亂抹去額前密汗，門外說話聲不斷。最近成天游玩，總是把修煉落下，夢多而雜，夢中場面有時看似溫馨，有時陰暗，但身處其中，情緒始終是壓抑的。白劍帆知道，這就是武長老靜心秘籍中常提到的“焦慮”。夢來自于潛意識，睡前迷迷糊糊還只是你在思考，當你幻想出脫離現實的場景而不自覺時，也就進入了潛意識。夢揭示了你內心深處害怕的東西。

白劍帆知道自己出了問題，于是動身向武長老求道。

“武長老，弟子最近總被夢纏身，一至夜里就憂慮抑郁，聽聞長老您有解夢之法，特來求教。”

“我的確有解夢之法，”武長老微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胡須，“但解鈴還須系鈴人，困住你的到底是什么？......”

白劍帆只覺眼前逐漸模糊了，武長老的聲音也漸遠。

白劍帆已入夢，入了解夢之夢。而對武長老來說，身前是一個魂魄已無的肉身。肉身如木人，暗淡的眸子卻逐漸幽深。

“你們根本就不了解我！”13歲的白劍帆摔門而出，逃上山學道，留下了同樣憤怒的父母。

上山后，眼見師兄一天學會的法術，自己一周也學不會，白劍帆攥緊了拳頭，“為什么我不能像師兄一樣強......明明我那么努力？”

那年，師弟心魔纏身，白劍帆卻只顧自己修道，不知關心，直到師弟逐漸疏遠他，他才悔悟。

......

差點溺死在回憶里時，突然被人拉了一把，眼前的場景又變了。

等回過神來，周遭已是一片黑暗，身前有一面鏡子，可照全身。也不知哪里來的光，讓白劍帆能看見鏡中的自己。冰冷的液體無聲地從白劍帆兩頰滑落，是淚水。而鏡中的白劍帆仍然冷靜自若，直直地盯著他，問道：“白劍帆，你真能正視所有心魔嗎？”

“我知道，我一直在逃避。我逃避與父母溝通，于是上了山，我逃避求問他人，于是在嫉妒的沼澤里翻不了身，我又逃避自己在嫉妒師兄這個事實，于是將嫉妒轉換成對自我的否定，每天繃著一根弦，在無方向的練習中討一個安心......我對不起師弟，在他最需要陪伴關心的時候卻仍想著比賽、競爭......現在，入了牧云派，我仍然在逃，我逃避修煉，企圖在不知疲倦的娛樂中尋找所謂的自由。有時我想為何不能是一個爛人，這世界爛透了，我只顧自己開心就好。不在乎未來，忘記了過去，這何嘗不是一種活在當下的方式？”

“白劍帆，你明白，有時阻礙你的未必是世俗，世俗或已成為你的一部分，但困住你的只是你自己......”

約莫一個時辰后，白劍帆的眼睛里逐漸有了神采。他只覺大夢初醒，一身輕松，心思卻更加沉重。

“找到答案了吧？”武長老從椅子上坐起，意味深長地笑道。

“弟子明白了......只是弟子明明通過長老您的解夢之術大大獲益，為何仙階沒有進益？這種渾身放松暢快的感覺，一般是仙階上升才有的啊......”白劍帆拱手鞠躬，眼里盡是疑惑。

“欸--小子，你可還記得我靜心秘籍里的一句話？看到的境界未必能達到呀！”

白劍帆眼睛一亮，與武長老拜別后思忖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長老要他親身實踐，苦心修煉，這才算是真正解決問題。解夢之術只是將他心結引導出來，解決問題還得靠自己。

“天吶，最近落下的課業.......下周古長老就要檢驗了!“白劍帆自言自語，哀嚎著。

.......

臨近睡時，白劍帆躺在床上用仙術在日記本上又記上幾筆：

我還記得

我在無數個黑夜里伸出五指

有的時候能劃破黑暗

看見月光的影子

有的時候一片漆黑

自己猜自己有沒有睜眼

那個夜晚瑣事纏身也許只是感慨也許只是發呆

但總是不自覺地伸出五指

仿佛想看看月光的輪廓看看自己

深夜里獨自一人

十年

也只是眨眼間

觸不可及的天花板

我還在守望著不知道什么東西

“師父，人總是在焦慮中前進的，對吧？”白劍帆自言自語了一會兒，也就睡著了。

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