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很亮,像是天空中的燈,這燈不僅照亮人間,也同樣照亮了我們深愛之人所在的地方,我們一直在仰望,渴求月亮給我們一個答案。
王老師不知道的是許婧瑤和羅季并沒有斷的很干凈,兩人時不時還會不自覺的看向對方,青春期的愛戀也許就是如此,像是年糕粘在雙方身上拉扯不干凈,就算強行分開也還有一縷縷透明的絲連著。
不知道什么原因,許婧瑤突然很想學魔方,可我們宿舍的人都不會,于是,羅季又出現了,他好像很擅長魔方,但不論由來為何,他們又有了接近對方的機會。
兩人還是不敢聲張,只能在放學之后,找一個周末晚上不上課的時間兩人約著在學校的一個角落里練習著魔方。許婧瑤不愧是優生,學得很快她回宿舍,總是告訴我們她新學的口訣之類的,我們也很高興,只希望她天天開開心心就好。
五月,原本應該是芍藥盛開的季節,這對小情侶也瞞了老師一段時間,所以不管她們有沒有交代,我們都知道她們已經復合了。
直到有一天,勞動節放假了,同學們都很高興的回到了家,住校生更是不用說,喜不自勝,早早就期待回到家,躺在舒服的床榻上,可以肆無忌憚的熬著夜玩著手機,到第二天再睡一個好覺。
可是芍藥終究是開了,有一天羅季突然在班群里發消息了,他同我們一樣不是什么很喜歡發消息的人,可是那天卻很反常,我點開班群一看:
“家人們,我可能得白血病了。”
“明天還要做那個骨髓穿刺檢查,家人們,我有一點慌。”
我剛開始還以為是天在跟他開玩笑,他這么一個喜歡黏著女朋友的同學,天天有空還會因為吃醋跟我斗嘴,嘴上從來沒有饒過我,我不信,我也不愿意相信他會是這樣的結果,我們只能寄希望于骨髓穿刺結果出來后一切都是誤會,我們又可以一起上課。
最不好的結局還是出現了,好像天給我們開的這個玩笑太過了,以至于突然變成現實后,壞消息像一塊巨石一樣懸在我們的心口,快要砸下來,快要讓我們窒息。
放假回來的那幾天,全班都很沉默,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巴,沒有以前的哄鬧聲,只有寂靜陪著我們。
我們都在期待著一切都會好起來,可當事實再次給我們的臉狠狠地來了一耳光,我們才覺醒不應該太渴求上帝的恩賜。
羅季突然昏迷了。
我們起初還不知發生了什么,直到許婧瑤哭著跟我們一起說羅季已經一周沒回過她消息了,是的,是一周了。我們都在勸她,
“肯定是家長看他生病了,所以不愿意讓他再勞累,所以不讓他玩手機了,我們一定要向著好的方面去想……”
許婧瑤只是一個勁地哭聽了我們的安慰,她的心并沒有好轉,她的直覺告訴她,他肯定是出事了。
又過了幾天,班主任突然說想給羅季在全校搞一個募集捐款因為羅季的父親也只是做點小本生意,遇上孩子的事,心里更難受了,家里的經濟狀況也一下子變得窘迫,孩子得的是急性白血病,天天在ICU住著,ICU住一天就是好幾千,望著孩子還在病床上昏迷,做父親的雖然需要冷靜,可終究也還是會在沒人的角落里偷偷地抹眼淚。
是班主任王老師主動找上羅季的爸爸的,他提出想給羅季湊一點錢,雖然可能不多,但是如果找到合適的骨髓時,可能會幫上一點忙,他知道羅季的父親早已將兒子的生病情況掛在了網上,在網上募集著錢款,他也應該做點什么。
有一天晚自習,他走進教室,很鄭重地對我們說:
“相信大家也注意到了,我們班這幾天有一位同學一直沒有來,他其實是生病了他不幸患上了急性白血病,所以我向學校遞交了申請,希望能夠籌一點錢,幫助一下這位同學。”
我注意到了他漸漸發紅的眼眶,在我的印象里他從未像那時一樣脆弱。
“大家一定要好好照顧好自己,不要一天天的吃些泡面啊辣條啊這些垃圾食品,多吃點蔬菜,我并不在乎你們的學習成績,只希望你們不要高中三年讀下來,把自己的身體給弄垮了,讓自己的精神崩潰了,有時候我們也要適當地放過自己……”
他說完這些后,久久的沒有離開教室,他一直站在那里,沉默的望著那個空座位。
第二天,所有同學都帶上了自己的捐款,想要為羅季爭取一絲活的機會。
我生為一個住校生,我也想了很久,我一個月只有一百塊錢的生活費,如今只剩下六十五塊了,可這個月才剛好過半,我在思考,可我最終還是決絕地把所有的錢都捐了出去,我還是希望他能回來,就算再跟我斗一次嘴也沒事。
班上的同學都很積極,最少都是幾十,拿得最多的同學,給了幾百,許婧瑤也拿出了六百,交了上去。
在募集完成的那天,班主任正在算賬,馬上給羅季的父親把錢打過去,可所有人最不想看到的結局還是發生了。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死亡我們那么近,我原本以為我們是路上一株無關輕重的野草,就算是天帝想要降下閃電煉化人間,也不至于最先傷害我們這些無名之輩。
那天晚上,王老師又沉默了很久,辦公室的燈光打在臉上,讓本就憂心忡忡的臉更加焦急蒼白,他在想怎么跟學生交代怎么處理這些未送出去的善意,那一夜,他失眠了,他久久不能忘懷他那個學生的微笑的臉,那個戴著眼鏡的憨厚男孩。
芍藥在月光下更加動人,卻散發著寒光,讓人心生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