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9月15日，臺風“黑潮”登陸前夜。

奶茶店的玻璃門在狂風中震顫，銹鐵欄的影子被雨幕撕成碎片。林小滿盯著柜臺上的老式收音機，電流雜音中擠出天氣預報員緊繃的嗓音：“風力14級，紅色預警……請市民避免外出……”話音未落，一聲悶雷劈斷信號，頂燈驟滅，只剩冰柜的嗡鳴在黑暗中起伏。

“砰！”

門被撞開的瞬間，潮濕的焦慮裹著人潮涌入。公文包砸在柜臺的悶響、高跟鞋踩碎珍珠的脆聲、嬰兒啼哭與老人咳嗽混作一團。四十八人，林小滿機械地數著——西裝革履的白領、攥著藥瓶的主婦、校服沾泥的學生——他們的呼吸在逼仄空間里發(fā)酵，織成一張黏膩的網。

“奶茶！隨便什么都行！”穿條紋襯衫的男人拍著柜臺，金表帶在腕上勒出血痕，“加雙倍糖，不，三倍！”

林小滿的左手猛地抽搐，淚痕能量槽的銹絲如蛛網炸裂。她轉身去取茶罐，卻聽見頭頂傳來窸窣聲。抬頭剎那，呼吸凝滯——

焦慮實體化了。

屋頂滲出瀝青狀的黑液，交織成巨型股票K線圖，猩紅的“HY-1999”代碼在每一根蠟燭線間跳動。暴跌的箭頭如利刃刺穿天花板，冷光映得眾人瞳孔渙散。男人突然掐住自己喉嚨，嘶吼：“熔斷了！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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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能失控。

林小滿將搖茶器狠狠砸向控制板，金屬外殼迸出火星。薄荷葉、冰塊、鎮(zhèn)靜藥片混入奶茶機，出液口扭曲成槍管狀。她扣動扳機的瞬間，青綠霧氣噴涌而出，卻在觸及K線圖的剎那凝結成冰錐，倒刺入人群。

記憶閃回如海嘯席卷。

1999年的電視臺走廊在視網膜上復現：穿藍裙的女人蜷在防火門后，珍珠發(fā)卡碎鉆迸濺，黑色蛞蝓從她耳道鉆出，啃食墻上的電子日歷。“12月31日”的日期被蠶食殆盡，蛞蝓腹部的熒光紋路重組為陳姐旗袍上的牡丹銹斑。

“不……停下！”林小滿踉蹌著去拔電源，卻被男人的公文包絆倒。掌心按上潑灑的奶茶，黏膩觸感化作數據流鉆入血管——

未來畫面閃現：機械城的摩天樓頂，珍珠發(fā)卡被鍛造成尖塔，霓虹燈管拼成“情緒能源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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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森的警告混著雨聲刺入耳膜。

“關掉它！除非你想把店鋪變成墳場！”灰舊夾克被雨水浸透，他撞開失控的人群，機械畫筆刺入奶茶機的電路板。火花炸裂中，屋頂K線圖驟然坍縮，凝成一滴黑淚墜入林小滿掌心。

劇痛從虎口蔓延至心臟，她低頭看去——黑淚滲入皮膚，在淚痕能量槽旁烙出“1999.12.31”的刻痕。

“你的共情力……”阿森拽起她后退，素描本從口袋滑落，雨水浸透紙頁。泛黃的素描紙上，未來機械城的輪廓逐漸顯影：齒輪高塔刺破血霧，塔尖的珍珠發(fā)卡裂開細縫，鉆出無數透明蛞蝓。

“這是……我的店？”林小滿指尖發(fā)顫。

阿森沉默著撕碎畫紙，碎片卻被風卷上屋頂，拼合成新的預言——奶茶店招牌扭曲為“情緒交易所”，而她站在柜臺后，右眼已替換成監(jiān)察者的機械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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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風眼過境的剎那，死寂降臨。

人群橫七豎八昏倒在地，嘴角殘留鎮(zhèn)靜劑的青沫。林小滿癱坐在碎瓷片與珍珠之間，發(fā)現黑淚的刻痕正在蠕動——它根本不是文字，而是一條蜷縮的蛞蝓幼體。

冰柜突然爆出尖銳警報，陳姐的牡丹銹斑在柜門蔓延，銹跡拼出一行小字：

“焦慮是最好吃的養(yǎng)料。——1999”

遠巷傳來三花貓的哀嚎，機械義眼的藍光刺破雨幕，如幽靈徘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