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閣內，檀香縈繞。
“帝君！”我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明天的幻境試煉是不是...”
“記住我的話。”他打斷我，眼神深邃如淵，“考試都是幻境，幻境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
帝君說到這里就停下來，轉身離去，空留我一個人茫然。
我當時想了一夜，明白了一半。
于是試煉之時，我得到了驗證。
明明帝君叮囑幻境都是假的，我仍舊裝作不知，假意失敗的背后，卻驗證了帝君的話。
如果我沒猜錯，帝君那日沒說完應是：“考試都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包括…”我在心底默念，突然靈光乍現，
“你的對手！”
我突然明白了帝君的言外之意，既然都是幻境，試煉里是假的，基考里…也是假的！
“桃夭。”想到這些，我突然開口，格住她劈向天靈蓋的手刀，“大會結束后，再請我去喝后山桃花釀吧。”
她變招快得驚人，左膝狠狠頂向我心窩，語氣卻輕松得仿佛在談論天氣：“隨時奉陪，這次讓你喝個夠。”
撒謊！
桃夭是約過我喝酒，可我一直太忙，未曾得閑。
我們從未一起喝過酒！
這簡單的回答，徹底證實了帝君的話：這里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幻象！
真相既明，我不再畏縮。
她招招逼退，我開始凝神聚力，昨日那場試煉的痛感仍在骨髓里灼燒，藏書閣里每日背誦打坐的記憶涌上心頭，一切都化作催動靈力的力量。
“還是把精力都放在此時罷！”桃夭大喝一聲，說著凝聚劈下來一刀，直擊命門。
我周身靈力打散后凝聚，在掌心凝成漩渦，硬接她一掌。
“破！”我借力騰空翻到她身后，在她回身的瞬間，一掌擊破，桃夭直愣愣被擊倒落地。
“你...”她瞳孔驟縮，身形開始透明。
“我知道了。”我輕聲道，催動靈力如流水般貫穿她的身體，“但這次我不會猶豫了。”
她的身影如鏡面破碎，化作漫天金芒。我單膝跪地，血液已然凝固，心臟喘息跳動不停。看著金光散開又重聚，最終在掌心形成一個字：
“勝。”
林間的霧氣不知何時已經散去，陽光透過枝葉灑落，照在這凝結著汗水與靈力的勝利場上。
金光消散之時，我被傳回了練武場。
兵器閣前已聚集了幾位早一步通關的仙友，有人正握著新得的長槍揮舞，槍纓掃過之處帶起破空銳響，引得圍觀者陣陣驚嘆。
我抬眼望去，林鶴帝君依舊如謫仙般立于臺之上，玉冠束發，黃白色廣袖垂落，宛如天邊流云。手中拂塵輕搭臂彎，姿態閑適優雅。
就在我出現的剎那，他的目光倏然轉來。
那雙眼眸微微一動，似有流光劃過。他唇角極輕地揚了揚，卻又在瞬息間恢復如常，快得仿佛只是錯覺。
“修元，你似乎透題了啊？”云華神君似笑非笑，一雙桃花眼中卻透著一絲玩味，折扇輕搖，“不然這小仙子怎會如此通透，一下就參透幻境關鍵。”
林鶴帝君眼瞼未抬，拂塵隨意撥了撥案上茶沫：“不過是說了句幻境皆虛的話，還要問罪不成？”
云華湊近些，扇尖點了點帝君擱在案上的手，“往日你教弟子，可是惜字如金，半句多余話都懶得說。何況這仙子還未拜入你的門下，你便這般…”
林鶴帝君指尖碾過茶盞沿，薄唇抿出一道淺淺的弧線：“她不同。”
三個字輕得像嘆息。
“不過，你的仙子果真是一點就通。”云華神君以扇掩唇，聲音卻清晰地傳入帝君耳中，“內力也不錯，懂得分散靈力抵抗攻擊。”
林鶴帝君廣袖下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案頭梅枝，聞言唇角牽起一抹苦笑，心口泛起無奈的漣漪。
明知她將無情道的典籍翻得卷了邊，卻仍不懂她為何要修這斷情絕愛的道法。
“明明已經識破了幻境的虛假，試煉時卻故意試探，考試中還設下問題驗證。”
云華神君眼里里多了幾分洞察，“說到底還是心慈手軟，不愿輕易傷害他人。”
“她若修有情道，共情慈悲之心便是天賦，跟著你學，才是事半功倍。”
只是這般慈悲心腸，偏要往無情道里鉆…
說罷瞥向帝君，眼尾藏著試探。
帝君垂眸看著座下，心口像是堵了團化不開的寒霧。分明是自己親手教的分解之法，如今卻要眼睜睜看著她走向別人座下。
“怎么？”云華神君挑眉，折扇“唰”地展開，扇面上墨竹無風自動，“舍不得了？”
帝君沒有答話。
他看見場中的少女正仰頭望向這邊，陽光為她鍍了層金邊，連發間玉簪都閃著細碎的光。
那雙總是盛滿倔強的眼睛此刻亮得出奇，像是終于尋得了歸處的星子。
“她既心中明確了…”帝君忽然抬手，案上茶盞里的云霧茶無端泛起漣漪，“剩下的便是她的造化。”
云華神君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正看見少女與桃夭相視而笑的模樣。那笑容太過明亮，讓他握著扇骨的手指微微一緊。
“說起來，你已不收徒，素來這百世大會也是不來的，”云華忽然傾身，扇緣抵在帝君案前，“你明知她今日不選你，為何還...”
帝君廣袖一拂，徑自閉目養神。高臺之上頓時陷入一片沉寂，唯有案前香爐中升起的青煙裊裊不絕。
云華神君見狀，折扇“啪”地一收，也不再言語。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扇骨時，后頸突然泛起一陣涼意。
總覺得有誰盯著自己，往下一瞥，正對上水神之女木和清冷的目光。
少女立在兵器閣旁，月白衣袂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發間水紋玉飾流轉著幽光。不愧為水神之女，周身流轉著凈是水族術法的氣息。
這一眼讓云華眉梢微動。
與此同時，底下仙子們的竊竊私語順著風飄來：“木和竟也來了？聽聞她執意想要修煉無情道，被水神下了禁令，不許外出呢。”
“對啊，她可是要承繼司水之位的，修無情道哪比得上有情道契合水系術法？”
另一位仙子忙接話道：“諸位不知，水神前些日子急得直跳腳，三番五次求帝君破例收徒！”
議論聲突然拔高，“帝君竟真的應了！說只要木和過雙重考試就收入門下，這可是他百年來第一次...”
云華的折扇在掌心轉了半圈，看向閉目養神的帝君，忽然笑出聲。
秀手轉動玉扇，目光又卻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場中那道纖細的身影。
少女正嘰嘰喳喳說著什么，眉眼間盡是掩不住的歡喜，全然不知高臺上這番暗涌。
“呵...”云華神君輕嘆一聲，扇面一轉。
他望向遠處正在挑選兵器的弟子們，忽然覺得這場百世大會，倒比想象中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