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欣剛走出圖書館大門,行政樓里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祝莘猛地抬頭,就見一股股濃煙正從隔壁辦公室的門縫里往外涌,帶著嗆人的焦糊味。幾個同事捂著臉從濃煙里沖出來,臉上沾著黑灰,其中一人咳得直不起腰,卻還是指著閱覽區朝他大喊:“祝莘!發什么愣?趕緊去疏散讀者!”
祝莘心臟猛地一縮,嗆人的煙味已經鉆進鼻腔。他沒工夫多想,抓起桌邊的應急哨子塞進嘴里,尖銳的哨聲立刻劃破閱覽區的安靜。
“所有人聽著!行政樓起火,立刻從東側安全通道撤離!”他一邊吼一邊往閱覽區沖,順手拽起離自己最近的一個還在發懵的學生,“別收拾東西了!快走!”
濃煙順著走廊往這邊漫,書架間的光線瞬間暗了下來。有讀者慌得打翻了水杯,水漬在地板上迅速蔓延。祝莘踹開安全通道的門,冷風吹得他打了個激靈,他回頭見幾個老人動作遲緩,立刻折返過去扶住其中一位:“跟著我,腳下小心臺階!”
哨聲還在斷斷續續響著,他眼角的余光瞥見辦公室的濃煙里似乎閃過一點火星,喉間涌上一陣澀意——那間辦公室,正是厲館長辦公室旁邊的會客室。
祝莘扶著老人往樓下走時,腦子里突然炸開一個念頭——那間冒煙的會客室,不正是厲館長專門改造成的AI檢測室嗎?
上周厲館長還興沖沖帶大家參觀過,說要靠這套系統給古籍做數字化保護,不僅能掃描修復蟲蛀的書頁,還能把線裝書里的故事用AI技術做成動態影像,讓泛黃的文字變成能“動”的電影。此刻濃煙裹著焦糊味越來越重,他甚至能隱約聞到電子元件燒起來的刺鼻氣味,心一下子沉到了底——那些剛錄入系統的古籍數據,還有那臺據說花了大價錢引進的設備,恐怕都……
“小伙子,慢點……”被他扶著的老人喘著氣開口,祝莘這才回過神,咬了咬牙加快腳步:“您抓緊我,咱們先到樓外安全的地方去。”
祝莘把最后一批讀者送到館外安全區,轉身往回跑時,一股子焦糊味已經灌滿了圖書館的每個角落。他護著鼻子只打噴嚏。
走近了才看清,張媽正踮著腳推開高窗,冷風吹進來卷起一縷縷煙絲。另一邊的書架旁,李莉正跪在地上,用軟毛刷輕輕拂去落在書脊上的黑灰,動作慢得近乎機械。
“李莉,”祝莘的聲音被煙嗆得發啞,“是不是AI檢測室的軟件短路了?”
李莉手里的毛刷頓了頓,卻沒抬頭,繼續一下下掃著書頁上的灰塵,側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冷硬。
張媽剛把最后一扇窗推開,聞言轉過身來,圍裙上沾著不少黑漬。她嘆了口氣,往祝莘身邊湊了湊,壓低聲音:“誰知道呢……自從厲館長病倒住院,這館里的事就沒順過。前陣子調試AI系統就出過錯,現在又鬧這么一出,真是亂套了。”
這時,擴音器里突然傳出一個陌生的男聲:“各位工作人員請注意,消防部門已聯系,正在趕來檢查火情,請大家帶上筆記本,先到圖書館旁的咖啡廳臨時開會。”
祝莘皺了皺眉,扯了扯張媽的衣袖:“這誰啊?突然召集開會。總不能是厲館長有順風耳,一聽著火就從病床上蹦起來趕來了吧?”
張媽拍掉圍裙上的灰,臉上帶著困惑:“聽著不像館里的人……前陣子好像聽說上面要派個新負責人來,難不成是……”話沒說完,遠處傳來消防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地刺破了混亂的空氣。
咖啡廳里彌漫著咖啡和焦糊味混合的怪異氣息,祝莘剛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就見一個穿深灰色夾克衫的男人走了進來。對方身形挺拔,眼神銳利,手里捏著個黑色筆記本,目光掃過在場的工作人員時,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
“我是文物保護單位的秦默。”男人開口,聲音沉穩,“厲館長生病住院的事,我們單位高度重視。他是業內難得的古籍保護專家,在古籍數字化領域的研究成果有目共睹。”
他頓了頓,指尖在筆記本上敲了敲:“但我們收到消息,厲館長這次出事,恐怕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為之。”
這話一出,咖啡廳里頓時響起一陣抽氣聲。祝莘猛地抬頭,對面的張媽手里的馬克杯都晃了晃。
秦默抬眼掃過眾人微變的神色,繼續說道:“今天行政樓的火情,我們也在同步調查。現在需要各位配合,說說最近館里有沒有什么異常情況——尤其是和厲館長相關的。”
張媽最先開了口,聲音帶著后怕的顫音:“異常情況……我打掃衛生的時候聽說前陣子調試AI系統時,總出些奇怪的毛病。有次掃描《西廂記》,系統突然彈出些亂碼,厲館長盯著屏幕看了半宿,第二天就說頭暈。”
祝莘想起什么,跟著補充:“還有上周三,我撞見李莉在檢測室門口轉悠,當時門是鎖著的,她看到我就慌忙走了。那時候利館長正在里面整理古籍掃描數據。”
話音剛落,一直沉默的李莉突然抬眼,臉色蒼白:“我只是去送文件。倒是祝莘你,前天還跟利館長在辦公室吵了一架,全館都聽見了。”
“我那是為了古籍修復方案跟他爭兩句!”祝莘猛地拍桌,“總比某些人偷偷刪改掃描參數強吧?上次系統日志里的修改記錄,IP地址明明指向你的工位!”
秦默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著,忽然抬手指向李莉:“你刪改參數是為了什么?”
李莉攥緊了咖啡杯,指節泛白:“我……我只是覺得AI生成的影像太失真,想調得更貼合古籍原意。厲館長發現后罵了我一頓,說我破壞了原始數據。”
窗外的消防車漸漸遠去,咖啡廳里的空氣卻越來越凝重。秦默合上筆記本:“厲館長住院前,最后接觸的人是誰?”
眾人對視一眼,最終還是張媽遲疑著開口:“利館長住院前,最后接觸的……應該是秦川貝。”
祝莘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對,那天下午秦川貝來過檢測室,說是要核對一批明代方志的掃描數據。我當時在走廊碰見他,還聽見他跟厲館長在里面爭執,聲音不大,但好像吵得挺兇。”
李莉端著咖啡杯的手輕輕抖了一下,低聲補充:“秦川貝是館里外聘的古籍研究員,前陣子一直跟厲館長在爭一個AI修復項目的主導權……厲厲館長總說他的方案太激進,容易損傷古籍原始信息。”
秦默在筆記本上圈出“秦川貝”三個字,筆尖頓了頓:“他什么時候離開的檢測室?離開時利館長狀態怎么樣?”
“大概五點半走的。”祝莘回憶道,“我下班時還看見館長在辦公室整理文件,當時沒看出什么異常……剛走出圖書館就發生了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