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三天我就要回春城了。
補課的日子也即將結束。授人以漁是最好的學習方法。
尤其是遇到一個真想“漁”的人。
最后一節課,我打算列個語法復習提綱,以供我的學生在老師不在的時候認真自學。
魯德來了,很少換新衣服的他,竟然穿了一件嶄新的黑色高領毛衣。
還剪了頭發。
整個人愈發顯得精神帥氣。
他一進門,看我盯著他的頭發看,馬上說,“我沒有舅舅,所以,正月也可以剪頭。年前忙,沒剪。”
倒是把我逗樂了,“我哪有這些惡俗。我就是覺得哪里不一樣,原來是剪頭發了。
他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問我:“是不是有點兒愣?
“沒有,沒有。挺好的,精神”!說著還豎起來大拇指。笑著說:“雪兒肯定喜歡。”
他剛剛扯開的笑容突然收了回去,接著說:“就是為了利索。不為好看!”
我暗暗吐了舌頭,趕忙坐下給他安排了今天的學習任務。
馬上埋頭到給魯德列復習提綱中去了。
猛然抬頭,發現魯德有點心不在焉在單詞旁邊瞎寫著什么?
我問他:“有什么不會的嗎?”
他趕忙低頭:“沒有,沒有。”繼續寫起來。
我那天生就愛淘氣的性格被他招惹起來。
趁他不注意,一把搶過他的草紙,看到上面寫滿了兩個字。
“漫長”
“漫長?”什么“漫長”
“學習漫長?道路漫長?還是人生漫長?”
“是新出的什么歌嗎?”
“他一把搶過去,不理我,因為緊張,嘴唇緊緊的抿著,臉變得煞白。”
我以為他生氣了。
也跟著不高興起來!
“切,至于嗎?不說拉倒。”有什么好隱藏的?”我又不是非得知道。”
我還在一個人嘟嘟囔囔中,突然他猛地抬頭,直視著我。
問“真想知道嗎?”
嚇我一大跳!
我瞪著眼睛,連說話都忘了,被動的點點頭。
他飛快的低頭在紙上寫了一個字,遞給我。
我疑惑的接過來,看到上面,大大的寫著一個字!
“夜”
“漫長”?“夜”?什么意思?什么漫長夜?
他無奈的搖搖頭,突然豁出去的樣子,飛速在紙上寫上幾個字,“啪”的扣在桌子上。
竟然開始穿衣服,拿書包。準備走了。
我懵呼呼的跟著站起來,忙著問“怎么了?啥情況?出啥事了嗎?”
他走到門口,突然轉過來,意味深長得看著我:“等我走了,你再看,行嗎?”
我又一次傻乎乎地點點頭!
徹底懵了。
聽到關門的聲音,我迫不及待翻開那張紙。
那張我真不該問,也不該看的紙。
上面寫著六個字。
“夜—漫長”
“盼—見面”
六個字,我看了半個小時。
什么情況?
怎么回事?
盼見誰?
我嗎?
盼見我?
啊?
為啥?
怎么辦?
怎么辦?
怎么辦?
第一時間,每當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時,我第一個要告訴的一定是雪兒。
可是,這一次。
我該怎么辦?
徹底慌了的我,此刻后悔死了。
干嘛非得看他寫啥,他愛寫啥就寫啥唄,跟我有啥關系。
我咋就那么欠兒呢。
再說了,不對啊!
他是不是寫錯了。
生病了?
跟誰打賭了?
要不,是不是被啥附身了?
我坐臥不安的來回溜達,猛然看到鏡子里的自己。
“眼睛亮亮的,眉毛黑黑的,圓鼓鼓的臉蛋兒因為興奮?緊張?還是害羞?
竟然紅撲撲的。
哎呀!怎么回事啊?
我使勁揉了揉一頭亂糟糟的短發,讓它更亂一些。
“邦邦邦”敲玻璃的聲音,嚇了我一大跳。
我一扭頭,看到了雪兒。
她正在窗外左顧右看,大聲喊“魯德沒來補課嗎?”
我突然緊張的把那紙條立馬攥成了一個紙團,大聲回答“來了,來了,剛剛走了,說是有事”。
然后沖她招手說“你進來啊。外面多冷。”
雪兒揮舞著手跟我再見道:“不去了,我要回家做卷子了。拜拜!”
我也揮舞著手大喊“拜拜”。
看著雪兒走了。
我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不對啊,我沒做錯什么啊?怎么會那么緊張。
那么心虛。
那個始作俑者魯德呢?他此刻在做什么?
是不是會和我一樣,忐忑不安。
說句實在話。
看到紙條上的字,除了驚訝之外,我內心深處最最隱秘的地方,是有一絲竊喜的。
畢竟,被人喜歡。
是一件幸福的事!
這種竊喜只是一轉瞬,甚至一轉瞬我都覺得過分。
因為,他是魯德。
他是雪兒最喜歡的人。
時至今日,要說我今生覺得最對不起雪兒的事。
就是我不該曾經有心底的那一份竊喜,哪怕一瞬,都不該有!
心事重重,忐忑難眠。
那一晚,度夜如年。
第二天,我想出了一個好主意。
逃跑!
是的!
當魯德如期而至時,我跑去了奶奶家,并告訴媽媽:“如果魯德來找我,就說我有事出去了,沒在家!”
反正,再過一天,我就返回春城了。
不見面最好。
就像什么也沒發生。
歸期已至。
當我帶上行李打算逃也似的離開家時,沒有逃過雪兒的送行。
她特地跑回來送我,一如既往的微笑,擁抱,告別,叮囑我好好照顧自己。
然后拿出兩封信遞給我。
一封是雪兒寫給我的。
而另一封
竟然是魯德讓雪兒帶給我的。
天啊!他真的瘋了。
他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嗎?
看著雪兒平靜淡定的樣子。
我在想,也許沒有什么。
就是普普通通的兩封信罷了。
可能,我的躲避已經讓他知道了答案。
可能,他只是讓雪兒捎來對我的感謝信。
可能……
一百一萬個猜測,我也猜不到信的內容。
沒有辦法,我只能強作鎮定。坐上哥哥的摩托,揮手和雪兒告別。
我看到雪兒站在胡同口。
一直沒有離開。
直到,我看不到她。
那兩封信在我的褲兜里恨不得馬上蹦出來。
我勉強忍耐著,等待著。
坐上火車的第一件事。
就是匆忙拿出那兩封信,開始讀起來。
我首先打開的。
是雪兒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