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戰咬牙揮劍,斬斷的箭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可剛劈開左邊的箭,右邊又射來七八支,他手忙腳亂地用劍柄去擋,虎口震得發麻。
這時,林子里突然鉆出二十多個蒙面人,手里的弩箭一支接一支地往馬車上射。
他們像發了瘋的野獸,根本不管會不會傷到自己人,就知道一個勁兒地扣扳機。
趙戰這才發現,林子里影影綽綽全是人影,樹梢上、灌木叢后,密密麻麻全是舉著弩的殺手,少說也有上千人。
更要命的是,遠處還有一大片黑影在晃動,像潮水似的往前涌。
前頭的殺手只要一倒下,后邊的立馬踩著尸體往上沖,眼里全是貪婪的兇光,活脫脫一群聞到血腥味的惡狼。
趙戰后背早已被冷汗濕透,他不敢回頭看夢瑤的情況,只能把身子死死貼在車廂上。
可弩箭實在太多了,這邊剛砍斷三支,那邊又飛來十幾支,有支箭擦著他的脖子飛過,火辣辣地疼。
馬車的車轅已經被射成了篩子,轅馬身上插著好幾支箭,疼得在地上直打滾。
樹林里到處都是“嗖嗖”的箭聲、殺手的吆喝聲,還有樹枝被踩斷的脆響,亂成了一鍋粥。
殺手們笑得牙都快露出來了,弩箭射得更歡,有人已經扯開嗓子喊著要把趙戰碎尸萬段回去領賞。
可就在這節骨眼上,林子外頭突然傳來“嗚——”的一聲怪響,像有頭巨獸在扯著嗓子吼。
緊接著,一股黑沉沉的颶風“轟”地砸進樹林!
漫天的枯枝爛葉、碎石子全被卷上半空,黃乎乎的塵土遮得人睜不開眼。
殺手們被這股風兜頭罩住,瞬間成了睜眼瞎,弩箭“咣當咣當”射歪,全扎進了樹干里。
風里裹著的碎石子打得人臉生疼,幾個殺手被吹得連滾帶爬,手里的弩都飛了出去。
有人剛想抬頭罵人,一口沙子灌進嘴里,嗆得直咳嗽。
這風就像長了眼睛似的,專往人臉上撲,刮得他們抱頭鼠竄,根本顧不上再射箭。
原本囂張的叫罵聲全變成了“哎呀媽呀”的慘叫,場面亂得跟炸了鍋的螞蟻窩似的。
風一停,殺手們灰頭土臉爬起來,抹著臉上的沙子往馬車那邊瞅。
這一看,所有人都傻了眼。
剛才還穿著破布衫的趙戰,這會兒竟裹著一身銀光閃閃的盔甲,陽光一照刺得人睜不開眼!
再看馬車,剛才插得像刺猬似的箭桿全沒了蹤影,連那匹奄奄一息的老馬,這會兒都活蹦亂跳地甩著尾巴!
“邪門了!”
一個殺手罵罵咧咧,
“管他是人是鬼,射成篩子就老實了!”
上百張弩“咔嚓咔嚓”拉開,密密麻麻的箭雨又朝著趙戰潑過去。
可箭剛離弦,就見趙戰站在原地揮了下長劍,隔著老遠做出個劈砍的動作。
這動作看著平平無奇,可眨眼間,一道黑黢黢的龍卷風“嗡”地卷起來!
風里裹著碎石子、斷樹枝,還有數不清的尖銳土塊,跟裝了刀片似的朝著殺手們撲過來。
前排的殺手連慘叫都沒來得及喊,整個人直接被卷到半空,“啪嗒”摔在地上時,嘴里、鼻子里全冒鮮血。
剩下的殺手嚇得腿都軟了,撒腿就往林子里跑。
可趙戰根本不給他們機會,長劍左揮右劈,帶起的旋風就像長了眼睛的猛獸,追著人屁股咬。
有個殺手剛爬上樹,風“呼”地一刮,連人帶樹攔腰截斷;
還有人躲進灌木叢,眨眼就被風卷成了個土疙瘩,癱在地上直抽搐。
整片林子全是哭爹喊娘的慘叫,滿地都是橫七豎八的尸體,場面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那些殺手到死都沒弄明白,趙戰身上突然冒出來的銀光閃閃的盔甲,到底是什么東西。
其實這是御刃逸光鎧,是原神送與趙戰的寶貝,穿上它刀槍不入,還能使出神力。
等最后一個殺手咽了氣,林子里安靜得瘆人。
趙戰滿身是血卻站得筆直。
他掀開馬車簾子,看著里頭安靜的夢瑤,聲音都在發抖:
“夢瑤,欺負你的人都收拾干凈了,放心吧!”
他伸手輕輕理了理夢瑤被風吹亂的頭發,眼里的兇氣一下子全沒了,只剩下溫柔。
說完,趙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又坐回馬車前頭。
他“啪”地甩了下韁繩,轅馬“嘶鳴”一聲邁開步子。
馬車轱轆轱轆碾過滿地尸體,朝著靈淵圣地的方向走去。
夕陽把馬車的影子拉得老長,遠遠看去,就像帶著希望往前方闖去。
趙戰駕著馬車在山道上顛了整整兩天,轱轆聲終于撞碎了璇樞圣地的寂靜。
老遠就見大薩滿披著五彩羽氅沖出來,腳步卻在看清來人時猛地剎住——趙戰那身銀光鎧甲早被血糊成了暗紅色,像是剛從死人堆里爬出來。
還沒等她開口,大薩滿瞥見車廂里的夢瑤,那姑娘慘白的臉歪在錦被上,嘴唇紫得像結了霜。
“這、這是怎么回事?!”
她的聲音都劈了叉。
趙戰卻像沒聽見似的,沉默著彎腰抱起夢瑤安置在一旁的地面上,動作輕得像是怕碰碎件瓷器。
他把馬車從轅馬身上卸下來,隨手往路邊一擱,又抱起夢瑤翻身上馬,把夢瑤穩穩護在懷里。
馬蹄揚起的塵土撲了大薩滿滿臉,等她嗆著咳著抬頭,只看見一人一騎朝著圣地深處狂奔,轉眼就沒了蹤影。
“這……這怎么可能……”
大薩滿攥著羽氅直哆嗦,指甲幾乎掐進肉里。
她望著空蕩蕩的山道,風卷著枯葉從腳邊滾過,可怎么都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這副血淋淋的模樣。
---------------
趙戰的馬在璇樞圣地的雪山洞里緩緩前行,馬蹄碾碎薄冰的脆響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懷中夢瑤的身體早已冰冷,箭傷處凝結的黑血在雪色中泛著詭異的紫光。
風掠過嶙峋冰巖,卷起他鬢角白發。
記憶如碎冰般刺入腦海……
兩年前,夢云也是這樣倒在他懷里。
那時他身中劇毒,是她孤身穿越匈奴營地,將解藥托付給華峻后,在璇樞圣地山腳下與呼毒那部死戰。
當他循著血跡找到她時,她的已經被大薩滿安置在璇樞圣地中,身上早已冰冷僵硬,發間還沾著半片未化的雪絨。
此刻馬蹄踏過熟悉的冰裂紋路,七彩石壁在暮色中流轉著妖異光暈。
趙戰抱緊懷中逐漸僵硬的軀體,喉間泛起鐵銹味。
同樣的雪山,同樣的歸途,命運卻讓他兩次背負著摯愛走向未知的深處。
冰洞深處傳來風的嗚咽,仿佛是夢云最后的戰歌,其中又混著夢瑤臨終前未能喊出的那聲“趙戰”……
馬蹄印在雪地上蜿蜒成線,趙戰恍惚間已踏入一片七彩光暈。
靈淵圣地的石壁流轉著虹霓般的光澤,冰晶折射出迷離幻影,竟與記憶里的場景微妙重合。
原來當年帶著夢云走到此處,就已踏入這片被神明庇佑的秘境。
洞外傳來大薩滿的驚呼聲,趙戰回頭望去,只見那抹黑袍身影在璇樞圣地的石壁外停滯不前。
七彩光暈如同無形屏障,將窺探者隔絕在外。
大薩滿凝視著石壁中若隱若現的人影,終于緩緩躬身。
她明白,這是靈淵圣地的神明降下的禁制,注定成為永遠無法觸及的禁忌之地。
---------------
趙戰抱著夢瑤踏入靈淵圣地。
踏入靈淵圣地的剎那,趙戰的腳步驟然凝固。
兩具晶瑩剔透的棺槨并排在七彩石壁之下,柔和的光暈流淌在棺體表面,映出里面沉睡的面容。
他喉結滾動,小心翼翼將夢瑤輕放在地,卻見她身下泛起微光,如云霧般升騰凝聚,竟在眨眼間化作與身旁相似的棺槨,將夢瑤緩緩托起。
指尖顫抖著撫過夢瑤冰冷的臉頰,趙戰心中泛起苦澀。
他曾無數次幻想與夢瑤在此子相聚,卻不想是這般光景。
將手探到她鼻尖,沒有一絲氣息,失望如同刺骨的寒水,再次漫過他的心。
抬頭望向另外兩具棺槨,趙戰的目光先落在萊依拉的面容上。
霍將軍得知萊依拉“逝去”時,那一夜白頭的模樣,此刻又浮現在他眼前。
他屏住呼吸,將手指輕輕放在萊依拉鼻尖——溫熱的氣息拂過指腹!
趙戰猛地縮回手,難以置信地再次確認,心中翻涌的喜悅幾乎將他淹沒。
“活著……她還活著!”
他喃喃自語,仿佛看到了霍將軍重燃希望的眼神。
而當視線落在夢云的棺槨時,趙戰的心跳驟然加快。
那個為他千里送藥、戰死沙場的女子,此刻竟也安靜地躺在其中。
他踉蹌著走近,顫抖的手指懸在夢云鼻尖,感受到那若有若無的呼吸時,眼眶瞬間滾燙。
“原來你還活著……”
淚水奪眶而出,他既欣喜又愧疚,往事如潮水般涌來。
夢云為救他付出一切,而夢瑤的出現,又將他從絕望的深淵中拉回。
如今故人重逢,他卻深知,自己的心早已隨著夢瑤的逝去而破碎。
深吸一口氣,趙戰從懷中取出貼身珍藏多年的白色玉佩。
那是當年出征前夢云送他的平安符。
“昔日救命之恩,趙戰永生難忘。”
他將玉佩輕輕放在棺槨旁,聲音哽咽,
“但如今……希望日后你能找到更好的歸宿。”
向夢云行了一個莊重的告別禮后,趙戰轉身望向七個幽深的山洞。
前路未知,但他心中已有了決定。
他朝著最左邊的山洞走去,身后七彩石壁的光芒漸漸黯淡,而他的背影,堅定地邁向未知的遠方。
踏出山洞的瞬間,趙戰被刺目的白光晃得瞇起眼。
蒸騰的云霧在腳下翻涌如浪,遠處青灰色的山脈若隱若現,仿佛漂浮在云海之上的島嶼。
目光所及之處,一座石橋橫跨萬里云空,橋身由瑩白的玉石鋪就,泛著溫潤的光澤,盡頭那道石門古樸而神秘,沒有任何雕梁畫棟,卻透著亙古的威壓。
一股熟悉的震顫自心底升起,趙戰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他望著石橋,耳邊仿佛響起夢瑤清脆的笑聲:
“等我帶你回提瓦特大陸,那里沒有紛爭,可以遠離巫蠱之禍……”
記憶與夢境在此刻重疊。
無數個深夜,他都曾站在這座石橋前,望著深不見底的云海縱身躍下——墜落的瞬間,熾熱的劇痛從后背炸開,繼而展開一對遮天蔽日的羽翼。
風掠過耳畔,卷起他的衣袍獵獵作響。
趙戰深吸一口氣,胸腔里翻涌著難以名狀的情緒。
原來夢瑤說的“回家”,早已在他的夢境里預演千遍。
腳下的石橋微微發燙,仿佛在催促他前行,而腳下那未知的世界,或許就是夢瑤執念中的提瓦特大陸,也是他與她跨越生死的約定之地。
趙戰望著石橋下翻涌的云海,沒有絲毫猶豫,一步踏出虛空。
呼嘯的風聲瞬間灌滿雙耳,失重感裹挾著他極速下墜,衣袍在氣流中獵獵作響。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撕裂般的灼痛自后背炸開,他下意識回頭,竟看見一對泛著青色流光的羽翼破土而出。
那是“風之翼”,這個名字毫無征兆地涌入腦海,仿佛與生俱來的記憶。
風之翼舒展的剎那,氣流驟然變得溫順。
趙戰本能地調整姿態,在云海里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
就在這時,一聲清越的鷹啼劃破長空,一只周身流轉著赤、金、藍、紫、青五色光芒的巨鷹劃破云層,羽翼掠過之處灑下細碎的光塵。
“翱翔鷹!”
趙戰脫口而出,心中涌起莫名的親切感。
翱翔鷹盤旋在他身側,琥珀色的豎瞳與他對視的瞬間,無數畫面涌入腦海。
趙戰伸手輕撫過鷹羽,心中念頭剛起,翱翔鷹便發出一聲長鳴,如離弦之箭般沖向云海深處。
趙戰振翅緊隨其后,七彩流光在身后拖出長長的尾跡。
提瓦特大陸的輪廓,正透過云霧的縫隙,逐漸清晰起來……
---------------
靈淵圣地的七彩石壁突然泛起漣漪,無形的力量攪動空氣,一道旋風裹挾著細碎的冰晶驟然席卷而來。
風過之處,七個山洞交匯處光影扭曲,一位白衣勝雪的男子自虛空中緩緩浮現。
他的衣袂未沾分毫塵埃,銀發在靜謐中無風自動,周身縈繞著若有若無的微光。
男子步伐輕緩,宛如踏雪無痕,徑直走向夢瑤的棺槨。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蒼白的面容上,眼底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
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夢瑤冰冷的臉頰,動作輕柔得仿佛觸碰易碎的琉璃,指尖掠過之處,凝結的血跡竟如晨露般悄然消散,只留下光潔的肌膚在七彩光暈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整個圣地里,唯有他綿長的嘆息聲,在寂靜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