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季星榆晨起隨眾姊妹給祖母請完安后，照例留了下來。

季星榆打小便跟著自家祖母學規矩和掌家之道，可以說是在季家老夫人跟前長大的也不過分，在一眾姊妹兄弟中她同祖母最是親近。

“星榆啊，你今年便要及笄了吧？”季老夫人著一身仙鶴祥云紋樣的深色綢衣端坐在軟榻上，伸手拉過一旁的季星榆挨著她坐下。

“是的，祖母，日子定在七月初三，還有三月多的時日。”季星榆陪坐于季老夫人的右手邊，恭敬又透著幾分孺慕地回答著祖母的問話。

“嗯，你大伯母辦事我還是放心的。你也算是在我跟前長大，這么些年，禮儀規矩和掌家掌權，你都學的差不多了。時光匆匆，眼看著你馬上就要及笄嫁給樓家那小子了，祖母我這里還有兩套頭面，算是給你添狀了。”季老夫人一邊拉著季星榆說話，一邊示意自己的貼身侍女錦云去把她說的兩套頭面拿過來給星榆丫頭瞧。

侍女錦云得了示意，不一會兒便領著兩個小丫鬟托著兩套頭面出來。

季星榆在季老夫人的示意下去瞧那兩套頭面，一套是正紅的鴿子血紅寶石打的整套赤金累絲鑲嵌的頭面，由于鴿子血紅寶石很是少見，更別說是如此純正的紅寶石了，是以這套頭面只有十二件。另一套是銀燒的藍嵌寶石珍珠發簪頭面，大小共計三十三件。

雖說季星榆從小吃穿住用都無一不精，但也被季老夫人的豪氣給震了一下。像她們這種未出閣的小姐們的首飾雖多，但像這種成套打的首飾也都沒幾件，幾乎全是長輩在重要場合時才會做主送上這么一套。

在今日之前她也不過只有母親留給她的一套十九件的銀質鎏金累絲點翠的頭面首飾，沒想到今日祖母一出手就是兩套，還都是極為珍貴的珠寶技法打造的成套頭面。

季老夫人看著季星榆那被震懵了的呆樣，不由好笑道：“這套鴿子血紅寶石的頭面其實是我當年專門找人給你的小姑姑打的，準備作她成婚時戴的，可惜后來她用不上了，便一直留在我這里，剛好今日便宜了你。”

季老夫人拍了拍季星榆的手，眼中有祝福和釋懷，深處還藏著一抹誰也看不見的哀傷，那是獨屬于一位母親為自己女兒而生起的哀傷。

季星榆的小姑姑季月明，也就是季家當年的九小姐，當今盛寵不衰的月貴妃，曾也是京畿一帶遠近聞名的才女佳人，仰慕者數不勝數，只是很少有人知道月貴妃在入宮之前曾有過一門婚約。

季星榆七歲時，季月明便入了宮，多年來不曾出過宮來，每次季家受圣恩進宮省親時也不會特意想著帶一個閨閣小輩，是以季星榆對季月明的印象早已模糊，只剩下一個溫柔明媚的身影還留在記憶深處。

宮中規矩眾多，顯然身為庶妃的季月明并不能佩戴正紅的鴿子血打造的頭面，是以季老夫人才說是季月明后來用不上這套頭面便一直留在了她這里。

“這套三十三件的銀燒藍嵌寶石珍珠發簪頭面，是我早些年便吩咐人給你專門設計打造的，前些日子做好送了過來。你看看喜不喜歡？”季老夫人一邊笑著介紹兩套頭面，一邊輕輕地拍著季星榆的手。

季星榆有些想哭，淚水有些氤氳了雙眼，到底是沒忍住，到底也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小女孩兒。季星榆埋首在季老夫人懷中，用淚水替自己訴說著無聲的委屈，“祖母...”

季老夫人用手輕輕拍著自家孫女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口中也同時安慰著：“祖母在，祖母在這兒...祖母都懂，我們星榆丫頭啊受委屈了...祖母在這兒呢。”

一眾伺候的侍女仆從早就不知在何時退了出去，屋內只剩下了祖孫二人。

......

季星榆從季老夫人的萼青院出來時，儀容整潔，行舉有度，只除了雙眼微微有些腫外，別無異樣。

“小姐，李管事已經在候著了。”溯芷低聲向季星榆匯報著。

“知道了。”季星榆聽完溯芷的消息，點了點頭，抬步向自己的鯤池院走去，溯洄溯芷二人跟上。

“大小姐，這是昨日馬車撞翻、踩踏、傷及的百姓及貨物和我們需要賠償的名目，您請過目。”李管事恭敬地將手中的單子遞給季星榆，低頭垂目，眼神只盯著自己的鞋尖，一分不敢亂瞟。

溯洄從李管事手中將單子拿給了季星榆，對于眼前這個比自己爹還虛長幾歲的李管家所表現地恭謹微慎早已習以為常，并且十分滿意——是個懂規矩，沒有亂撇亂看冒犯她家小姐。

季星榆接過溯洄遞過來的單子名目，翻看著沒有發現什么問題，便是說道：“李管事，你做的很好，后面的賠償發放事宜也由你親自看著，務必使單子上所列的每一筆賠償都一分不少的送到它該送的地方，事情做好后我另有賞。”

“多謝大小姐，小的一定親自把每一筆賠償都送到名單上應得之人的手上。”李管事低頭恭敬的保證道。

“那就有勞李管事了。”

“不敢。”

李管事一路目不斜視的出了后院，直奔賬房而去。

......

在李管事走后，溯洄又監督著給季星榆的傷口上涂了一遍藥，用的還是昨日白子祁送的那盒積雪膏，至于后來樓瑾瑜送的那盒，溯洄想的是等把這盒已經用過的先用完再用未來姑爺送的那盒，如此，姑爺送給自家小姐的東西也能多存放久些時日，不至于一會兒就沒了。

與此同時，樓家書房。

“父親，您知道的，再有三個月便是星榆的及笄禮，如若我此番動身前往云州，一來一回便需兩月之久，我恐擔心趕不上她的及笄禮。”樓瑾瑜對著自己的父親提出自己的顧慮。

“瑾瑜，你是我們樓家的宗子，萬不可兒女私情，不分輕重，萬事當以族人和家族利益為先。此次云州之行你必須去！”樓父果斷地否決了樓瑾瑜的顧慮，難得的展示出自己強硬的一面要求自己的嫡長子服從自己的決定。

“可是父親...”樓瑾瑜還想再爭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