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榆步入關雎宮正殿,遠遠瞧見軟榻上斜倚著一位桃紅色宮裝的女子,那女子未著鞋襪,一雙瑩瑩雪白的玉足藏在裙衫底下,若隱若現。皓腕纖纖,輕靠在榻上小桌微撐著額頭,頭上精致華美的步搖隨著手中的宮扇輕輕搖晃,美人如畫,好一幅夏日貪涼的宮裝美人圖。
“臣女季星榆,參見貴妃娘娘,娘娘安康?!?/p>
見到女子的那刻,季星榆兒時記憶中早已模糊了的音容相貌復又變得清晰生動,一一與眼前的宮裝女子貼合了起來。
季明月靜靜的端詳著自己這位多年未見的大侄女兒,沒說起,也沒說不起。
殿內的氣氛一時有些沉凝,季星榆維持著行禮的姿勢不曾動過。
好一會兒,季明月才開口讓季星榆起身,“起來吧,賜坐,玲紅,看茶?!?/p>
“是?!绷峒t領著宮婢進來伺候,聞言稱是,便親自從身后宮婢托著的茶盤里端起蓋碗,恭敬地遞給季大小姐。
“這是本宮前幾日剛得的新茶,嘗嘗味道如何?!?/p>
“是?!奔拘怯芙舆^茶碗,對上茶的宮婢微微頷首示謝,用茶蓋輕輕撇去浮沫,看著茶碗中翠潤通透的杏綠色茶湯略微頓了一下,隨及又恢復如常,“茶香內斂,味濃回甘,飽滿爽朗,是上好的清風仙芽?!?/p>
“倒是個嘴巧的,確是清風仙芽,這宮內就我比較喜歡這個?!奔久髟聦⑹种械膶m扇遞給一旁候著的綠蕪,端起矮榻上的茶呷了一口,“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年該是及笄了吧?”
“回貴妃娘娘的話,臣女今年七月初三行及笄之禮。”
“女子行及笄禮后,便可婚嫁,你和樓家嫡子指腹為婚,又是青梅竹馬,不知婚期可定???”
“母親故去,臣女想要在祖母和父親身前再多盡些孝道,是以婚期還未定。”
季明月看著季星榆臉上一派馬耳東風的表情,意味不明的輕笑了一聲。
“聽聞前些日子母親將那套鴿子血的頭面給了你?”
“祖母慈愛,憐惜臣女生母早逝,做主給臣女填了些體面?!?/p>
“那你可知,那套鴿子血的頭面原本是本宮的?”
“這...”季星榆抬眼飛快的掃了一圈季明月的面色,斟酌著回答:“祖母曾向臣女提起過這套頭面是她老人家專門為娘娘您設計打造的,臣女及笄在即,娘娘在宮中多有掛念,她便代娘娘將其賞與臣女了,臣女謝娘娘賞?!?/p>
說完,季星榆便起身行禮。
季明月赤腳踩在光潔的地板上下了榻,緩步裊裊地走向季星榆的方向,“你也不必如此拘謹,雖說我已多年不曾主動與家中聯系,與你多年未見,也是陌生的很,但我到底還是姓季,我們身上留著一樣的血。”
“是?!?/p>
季明月用手輕輕端起季星榆的下巴,“不愧是季家的女兒,聽聞你在京中素有美名,如果不是早早定了樓家這門婚事,這京城各家的兒郎們怕是都要對你費盡心思?!?/p>
季星榆眨了眨眼,順從著季月明手中的力道仰頭,眉眼低垂盡顯恭順,“娘娘謬贊?!?/p>
“哼,不用自謙,該如何便是如何”,季明月松開握著季星榆下巴的手,轉而側身緊盯著季星榆的臉,“你覺得季家如何?這皇宮內又如何?”
季星榆回想著剛剛在關雎宮內發生的事情,一時間疑云密布,百思難解。
當年月貴妃入宮時,自己尚且年幼,多年未見,當年那個溫柔愛笑,時常照拂族中姊妹的季家明月,已與自己幼時記憶中會帶著自己做花燈的摸樣相去甚遠了。
這幾年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還是說,這皇宮本就是一個能讓人摸樣大變的地方?
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難尋早佳人。
季星榆從關雎宮里出來后,跟著一位宮婢途經荷花池,走到涉水廊亭時,一時沒注意腳下,不知踩著了什么,腳下一滑,便一頭栽進了荷花池里。
季星榆掉落處正好是荷花池中段較深的地方,荷花疏落,一時間也沒個借力的地方,腳不踩底,季星榆在水中使勁撲騰,奈何不通水性,寬大的衣袍裙裳貼在身上束著手腳,身上繁重的宮裝吸飽了水重重的往下墜著,使得季星榆不自覺地嗆了好幾大口水。
引路的宮婢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許是去別處找會水的人來救人了吧。
撲騰了半天,季星榆已經脫力了,眼鼻口中嗆進去了不少水,整個人幾乎快要失去意識,只模模糊糊地感覺著自己整個人變輕了......
“啊!有人掉水了,快來救人呀?有沒有會水的人快來救人呀?這里有人掉水里了?!?/p>
等那引路的宮婢找來了兩個會水的宮女回來時,后面還跟著一群看熱鬧的宮女太監,甚至還驚動了在御花園里的樓貴妃等一行人。
等眾人到時,看到的便是二皇子姜允抱著一個渾身濕透的女子從水里出來的一幕,女子的臉被二皇子特意遮擋住了,但在宮里討生活的人哪一個不是人精,觀其女子的衣著,應是個入宮來的官家小姐。
看到這一幕,樓貴妃愣了一下,隨及馬上反應過來,將自己身上用來擋風的頭蓬取下,交給自己身邊的墨書,吩咐其去照顧二皇子懷中抱著的女子。
墨書接過主子的頭蓬,低聲稱是,便上前接過二皇子手中的女子。
待看清這落水姑娘的臉時,墨書嚇了一跳,連忙用手中的頭蓬將人遮的嚴嚴實實的,保證吹不著一點風,當然也將那些偷窺好奇的視線全都遮擋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