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孽鏡臺前

敖光的玄色皂靴踏在孽鏡臺青玉階上時，懷中龍珠突然發燙。他駐足凝望鏡面——本該映出十八層地獄實景的鏡面，此刻卻蒙著層血霧。

“龍王陛下，請。“天刑官麾下的銀甲力士機械地抬手，腰間搜魂鈴叮當作響。敖光瞥見力士脖頸處蔓延的傀儡符，金線順著脊椎沒入鎧甲。這些被抹去神智的天兵，才是天庭最可怕的刑具。

鏡面忽然泛起漣漪。敖光看見自己倒影的龍角閃過黑氣，那是三日前擅闖歸墟沾染的混沌之力。他狀似不經意地拂袖，龍涎香混著東海鮫綃的氣息漫開，在鏡前織就薄紗似的屏障。

“罪仙瑤姬可還安分？“他故意加重尾音，指尖輕點鏡面。血霧被龍氣蕩開一瞬，露出巖漿池邊蜷縮的身影——那不過是食尸鬼心臟幻化的虛影。

銀甲力士眼中符咒驟亮：“每日九道天雷刑鞭，業火灼骨...“話音未落，孽鏡臺突然震顫。鏡中血霧深處，隱約傳來嬰兒啼哭。

敖光廣袖中的手猛然攥緊。他嗅到一絲極淡的鳳凰花氣息，那是瑤姬分娩時才會散發的神裔血氣。龍珠灼得胸口發痛，他面上卻笑得清風霽月：“這鏡子怕是年久失修了？“

“陛下說笑?！疤煨坦俚穆曇羧玷F器摩擦般刺耳，孽鏡臺四角鎮魂釘嗡嗡作響，“聽聞東海近日有鮫人作亂？“

敖光知道這是警告。他屈指彈出一滴精血，鏡面頓時映出東海波濤：“不過是些未開化的水族。“精血中暗藏的龍魂卻在鏡中世界疾馳，穿過層層巖漿，終于在第七根盤龍柱下尋到那抹微光。

血色結界內，英子正抓著鬼面蜘蛛的節肢蹣跚學步。瑤姬霜雪似的長發垂落腰間，鎖骨處新添的鎮魂釘泛著青光。敖光的龍魂正要靠近，結界頂端懸浮的腐肉心臟突然爆開，食尸鬼殘缺的身影擋在前方。

“告訴敖光，“瑤姬的聲音直接刺入龍魂，“歸墟血玉髓該物歸原主了。“

現實中的敖光身形微晃。孽鏡臺突然映出他袖口一點紅光——那是三日前在歸墟拾得的血玉髓，此刻正與結界內的嬰孩產生共鳴。天刑官漆黑的指甲已搭上他肩頭：“陛下似乎身體不適？“

“南海進貢的烈酒果然醉人，天刑官，地獄一切如常?！鞍焦庑χ卵g玉玨，狀似醉態地踉蹌半步。玉玨落地迸發的清光中，血玉髓悄無聲息地滾入鏡面裂隙?！吧鹾??！碧煨坦倨ばθ獠恍Φ鼗卮?。

當夜子時，敖光重返地獄。他站在瑤姬曾受刑的盤龍柱前，看著柱底新生的金蓮。血玉髓正在蓮心流轉，映出英子沉睡的小臉——以及她脖頸后一閃而逝的龍鱗紋。

“原來如此...“他撫過柱上劍痕，那是七百年前瑤姬被押解時，他情急之下劈出的痕跡。龍涎香再次彌漫時，一滴心頭血墜入巖漿，化作游龍護住整片結界。

回到龍宮那刻，敖光揮劍斬斷自己一截龍須。當巡海夜叉捧著龍須送往天庭復命時，誰也沒發現其中纏著一根霜白發絲——那上面帶著瑤姬獨有的，情蠱噬心后的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