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驟然響起,打破了藏書樓內的靜謐。七月從書中抬首,頗感意猶未盡。這本書讓她收獲頗豐,在她過往的記憶中,無論是上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她從未接受過冥想、入靜之類的訓練。況且,如今的她心中滿是疑惑,每次嘗試調息時,腦海中總是思緒萬千,根本無法進入入靜的狀態。而這本書的前半部分,恰好著重講解了調息的引導方法,待會兒剛好可以一試。
琴聲響起后,看到旁邊兩個完全沒有停下來反而明顯加快閱讀的小伙伴,七月放下書籍,在自己做的小冊子上記下當前的頁數,隨后起身走到兩人的桌旁,打趣道:“你倆今晚打算在書樓探險不成?”
只見這兩人動作明顯一頓,磨磨唧唧的合上手中的圖書,帶著滿臉的不舍,跟著七月走出藏書樓,一邊走還一邊迫不及待的分享著。
“……我想好了,我要當劍修!以氣馭劍,以神馭劍,人劍合一……”祁長安一邊眉飛色舞,一邊比劃著劍花,嘴里還發出“嗖嗖”的聲音,像猴一般靈巧的翻來跳去。
“嗯嗯”七月一邊點頭一邊在心里吐槽:上上次這小子好像還想當法修,前兩天又說要成為佛修,號稱一定會練成最強法身,真是善變……
“七月、七月!“王雙雙眼巴巴的盯著七月,緊緊的抓著她的手臂,眼神中滿是期待,“一會你陪我去打水嘛~”
七月扭頭無奈的笑道:“你又看了什么?”
“《月下奇談》“一見七月問起,小女孩兩眼放光,連珠炮似得講述起來:”今天的故事可好看了……,有個貓妖化作絕世美人,后來……”,一通巴拉巴拉,“她還會吞食人心……,現原形的時候,眼睛有銅鈴那么大!!!”
兩個人一左一右各講各的,嘰里呱啦讓七月一個頭兩個大,她下意識的“嗯嗯”應和著,思緒卻已飛到九霄云外。
夫子講調息說:呼吸要綿、細、勻、長,可自己越是刻意,反而越無法做到。今日書中講的甚是直白,沒有那些玄之又玄的如入虛無之境的說法,而是直接描述了調身、調心的步驟,倒是實用。今日洗漱后便可一試,可轉頭一看身旁搖來晃去的兩個沖天炮,七月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哎,今日不行,雙雙對怪談類的圖書是人菜癮大,又愛看又怕看。她曾經晚上做噩夢尖叫,把整個長屋的人都驚醒,一會回去鐵定緊貼自己寸步不離,算了算了,今晚早早睡吧。
男童和女童休息的地方是分開的,每十二個學童一個長屋,每晚最遲亥時兩刻必須就寢。若不是那些管事的仆婦們膀大腰圓又臉黑,這群調皮的小童晚上別說睡覺,能鬧的把屋頂給掀翻過去。即便睡著了,他們也不消停,在大通鋪上打屁、磨牙、說夢話都是家常便飯。七月還遇到過隔壁尿床的,睡到半夜水漫金山。祁長安也曾經腫著臉,頂著兩排牙印來學堂,說是隔壁床的半夜夢到啃豬蹄,關鍵被啃的這小子居然楞是沒有醒。
果然,一路上樹蔭搖動,野貓竄出,甚至因為竹林里沖出打鬧的學童,都讓王雙雙的驚叫聲此起彼伏,就沒停過。回屋上炕后,她也緊緊貼著七月,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第二天卯時,經過管事大嬸粗暴的叫醒服務,小童們睡眼惺忪的起床洗漱。雙雙沒睡好,七月同樣也沒有睡好。半夜雙雙被噩夢驚醒后,就嚇的睡不著覺,不停的小聲叫著七月的名字,直到七月迷迷糊糊的答應才覺得心安。于是七月就感覺身邊一刻不停的叫魂,一覺醒來,只覺比沒睡都還累。兩人游魂一樣的洗漱完畢,一路飄到吃朝食的路上,直到遇到祁長安,才感覺稍微清醒一些。
每日公廚開飯的時候,就是最熱鬧的時候。所有的學童蜂擁而入,三五成群圍坐在一起,嬉笑打鬧,熱鬧非凡。王雙雙一進公廚瞬間活力全開,跟七月招呼一聲便溜進了后廚,那里有她新認識的好姐妹——申大廚的孫女申小玉,也是這一屆的學童。申小玉每日早、午都要給爺爺幫廚,這丫頭和雙雙臭味相投,都是話癆加純純的八卦愛好者。因為申小玉家是廚藝世家,每晚都被長輩盯著加課,幾乎沒時間泡書樓,于是每到餐點,這兩只你給我分享畫本故事,我給你分享八卦新聞,禮尚來往樂此不疲。
申家只是依附于萬法下的一個普通家族,但因家族祖上一代代的廚藝傳承,曾出過一位聲名顯赫的靈廚并留下傳承。申小玉的父母更是憑借出色的廚藝,進到了萬法宗門內幫廚。所以,即便申小玉的資質相對普通,卻因提前得了消息,得到了進外門的途徑。只是沒法從較為中心的區域取得名額,不得不跑到這個偏遠的地域來參加招新。
她在宗門的八卦小團體中僅能算中不溜,但在這群鄉巴佬面前,簡直是鶴立雞群。然而,高處不勝寒,等級差異太大的結果就是雞同鴨講。比如,當她看到東方韜,想激動的和同伴分享東方家在英才榜上的赫赫威名時,同伴茫然的問道:“英才榜?是考狀元么?”讓她的八卦之魂差點就地熄滅,好不容易遇到王雙雙這個同好中人,雖然聽不太懂,但是那如饑似渴的求知欲,雙目中炯炯閃爍的八卦之光,是如此的臭味相投,也就懶得嫌棄對方一貧如洗的知識面了。
這邊雙雙忙于信息收集,祁長安嘴里塞滿了包子,含含糊糊的對七月:“嗚嗚嗚嗚”幾聲,便朝著一大群男孩沖去。這群男孩應該是這群學童里最大的小團體了,他們熱衷于各種秘籍、法寶以及小人書的分享、討論,經常為了在口頭上證明法寶和功法的孰強孰弱,爭的面紅耳赤,激動時滾作一團也是常態。
七月慢條細理的吃著朝食,一邊在心里默默的安排著當天的計劃,一邊等著兩個小伙伴的回歸。
祁長安和男孩們約好了下午鍛體課的比試后,風風火火的跑了回來。待他們吃完朝食,雙雙也心滿意足的交流完畢,三人集合后,一邊往教舍溜達,一邊分享最新的信息。
“小玉說,入學兩旬就會有第一次小考,考過了才能升班,沒考過的就要從頭再學一次,要是連續三次沒考過就沒有資格再考了。掛科到一定的程度會被趕出去的!”王雙雙壓低了嗓門,臉上帶著驚恐的表情說道。
“嗯,嚴格來說不是趕出去,應該會分配到宗門下屬的一些產業里當百工學徒吧,如果不想干的也可以由家里繳納補償學資費用后接走,當然自己賺錢后繳納也行”七月接過話頭解釋道。
“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兩雙充滿疑惑的眼睛齊刷刷地盯著七月。
“宗規上不是寫得明明白白的嗎?”看到兩人一臉茫然的樣子,七月想起學童們對宗規、宗義那兩本大部頭書籍的抗拒,不禁嘆了口氣,“宗規你們都只看重點部分,不看詳細解釋的嗎?”
“……”二人齊刷刷的搖著頭。
王雙雙在小伙伴面前秀出一手資訊的興奮感被深深打擊,眼見還要被念叨功課,趕緊岔開話題:“小玉還說,小考開始后,就會開放文、理的考課了。她叫我們不要等,盡量往上考,往后所有的學科,尤其是高段學科,都必須取得相應的文、理等級才行,不然還要回頭重修。”
看七月一副了然的神情,雙雙頓了片刻,問道:“你,……又知道了?”
伴隨著七月輕輕頷首,在一旁默默算了半晌時間的祁長安,一臉震驚的叫出聲來:“馬上就要小考了么?!”
看到這兩個“同鄉”忐忑惶恐的矬樣,七月突然警覺起來。決定從今天起,立即、馬上取消他們每天看小人書的消遣時間,開始抽檢功課,否則,她可以預見,未來熬夜補課的日子已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