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祁長安、王雙雙組成的三人小隊,此刻正如林鹿般,在林間輕盈的奔跑跳躍。今日書院的課程頗具趣味,要求每人在后山的指定區(qū)域內,尋得一只任務竹筒,并完成筒內設下的任務,一旦完成,便可下課。
此前,夫子已傳授了諸多的叢林生存常識,包括:方向、植物和危險痕跡的辨別,以及水源、食物的找尋方法等等。這是首次在沒有夫子帶隊的情況下,要他們獨立完成的課程。盡管活動范圍僅限定在平日已熟悉的前山,但學童們對這個帶有尋寶性質的任務,依舊滿懷新奇與期待。夫子一聲令下,眾人便三五成群,呼喊嬉鬧著四散而去。
七月直截了當:“去山頂”,言罷,率先拔腿跑了起來。
“為什么?”祁長安對七月的態(tài)度,從最初的不服氣,到如今在無數現實的磨礪中逐漸服氣,可即便心里認可了,嘴上卻始終不肯認輸,時刻都透著一股“若你不能說服我,我就不會聽你的”的倔強。
“所有任務的難易程度應該相差不大”。七月見祁長安一臉茫然,王雙雙又是一副懶得思考的模樣,只好耐著性子繼續(xù)解釋,“所以,距離越近、越容易獲取的竹筒,其任務耗時往往越長;反之,距離越遠、越難拿到的竹筒,任務相對就會輕松些。爬山對我們來說輕而易舉,可對其他人而言,未必如此?!?/p>
祁長安對這種沒有根據的猜想嗤之以鼻,七月也懶得再作解釋,畢竟她還考量了,課程安排的時長,和夫子帶課的個人習慣等其他因素。
不多時,三人便齊刷刷的目睹兩、三個小隊,正為樹梢上第一只出現的竹筒,爭的滾作一團時。只見為了阻止對手上樹,一個男孩正在掛在另一個的腿上,奮力拉扯著對方的褲帶,試圖將其拽下。在他不懈的努力下,對手半個白花花的屁股蛋子已經隱約可見。這一幕,霎時讓樹下正在你推我搡的小女生們,驚叫著喪失戰(zhàn)斗力。祁長安見狀,徹底打消了就近尋找的打算,王雙雙則興致勃勃,不停的回頭看熱鬧。
一路上,大多數的學童都在地毯似的搜尋。也有和七月他們一樣,徑直往上走的隊伍,只因速度不及,很快便被甩在了后面。他們最后超越的,是東方韜那一組。主要是佘鈺珠那趾高氣昂的聲音太過鬧騰,一會指揮著上樹,一會指揮著扒草,方成皿則在一旁隨聲附和。若不是為了追趕一言不發(fā)、徑直往上的東方韜,這一組的行進速度,估計也快不到哪兒去。
七月不想和他們交集,回頭沖同伴比了個噓的動作,三人腳步不停,在林中靈活地穿梭前行。正預判應該不會被那邊鬧哄哄的五人組發(fā)現,就見東方韜的目光精準的投了過來。兩人目光交匯,都閃過一絲驚訝,不過誰也沒打算多費口舌,只是默默對視一眼,便各自移開了視線。
這邊佘鈺珠發(fā)現東方韜停了下來,激動地上前問道:“韜哥哥,你發(fā)現了么?”東方韜將目光從樹叢中仍在搖動的草莖上收回,搖了搖頭,便繼續(xù)往前走去。佘鈺珠倒也不氣餒,立馬召喚小弟們速速跟上。
待到無人處,七月考慮到雙雙的體力,適當放慢了速度。緊接著,開始向小伙伴們展露她“惡魔”的一面:“宗規(guī)第二章中,對私傳功法的處罰是什么?”
“視功法的重要程度,輕則廢除,重則清剿,無論傳者還是受者”祁長安下意識快速、清晰的說出了標準答案。只是,他嘴唇緊抿,表情略顯不自然。因為進到學堂后他才知曉,萬法的外門基礎功法的名字就叫《有為經》,且比他們所知的更為詳盡。七月看出了他的緊張,根據阿媽透露的一些家族隱秘,以及自己的分析判斷,覺得此事應該無需過于擔憂,只是眼下實在沒時間給阿慶(祁長安的小名)詳細解釋。
旋即,指著一叢盛開著零星小花的植物:“這是什么?有毒嗎?如何采集?”
“……石苔花,不對,是星星草……,沒毒…吧?采集…采集?”
“……”
“我們前進的方向是西還是南?怎么判斷?”
“……”
很快祁長安和雙雙就被七月問的暈頭轉向,回答的也顛三倒四起來。好在七月一旦指出錯誤,便會給出正確答案,同時還會傳授記憶的方法。要知道七月可是祁夫子的女兒,因為她異于常人的學習速度,以至于祁安文有事時,常讓女兒代課。雖然不用授課,但七月一發(fā)問,那氣場就像夫子附身,自帶威壓,再淘的孩童,也被她虎的一愣一愣的。祁長安還好,因為一直和七月暗暗較勁,功課拔尖;王雙雙就差的遠了,十個里對不了一半,其余全是瞎蒙。
“雙雙,從今天起,晚上不準看小人書,開始補課”。七月看出對方正要爭辯,神情嚴肅道,“要是我們通過小考,你卻過不了,那就只剩你一人升不了班!”孩童在心理上本就懼怕被孤單,七月描述的這種可能性,精準地擊中了王雙雙的心理防線。她頓感壓力倍增,緊張得連連點頭。
事實證明,七月的判斷十分正確。他們在區(qū)域頂端,也就是山頂的涼亭處,輕松找齊了三個任務竹筒。筒內的任務也極為簡單,無非是跑腿,或是采摘常見的植物、果實,送往公廚和藥房?;爻痰穆飞希隳芡瓿梢话肴蝿?,只要送達指定地點,剩下的一半任務也就順利完成了。
就在準備下山之際,七月卻突然停下了腳步。祁長安和王雙雙不明所以,跟著她回到涼亭的石桌前。只見日??諢o一物的石桌中央,今日擺放著一只小巧的盆栽。盆中僅有老枝一株,無花無葉,枝干崢嶸,透著幾分蒼勁。奇怪的是,枝干上所有的枝丫,全都朝著一個方向,筆直地向上伸展,造型獨特,頗具野趣。
七月歪著頭,盯著盆栽看了許久。她先是繞著石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接著又抱起盆栽,仔細端詳,最后抬頭望向空蕩蕩的涼亭頂部。面對王雙雙好奇的詢問,七月說道:“我怎么不記得這兒以前有這盆栽?……,還有,這盆栽長得真奇怪。你們不覺得,它被放在這里,顯得更奇怪嗎?”
看著盆栽那別具一格的模樣,兩人附和道:“確實很奇怪。”可除了覺得造型奇特外,他們實在不明白七月所說的“更奇怪”究竟指的是什么,只能一臉茫然地對視一眼。
七月全然不顧兩人的困惑,她從旁邊的山石上一躍而起,跳上飛檐,左顧右盼,甚至連瓦片都一一翻看了一遍,可終究一無所獲。準備躍下時,她還是心有不甘,又從亭檐倒掛下來,再次確認了盆栽的位置,最后來到涼亭的寶頂處。
憑借直覺,七月深吸一口氣,雙手抱住寶頂,試著搖了搖,寶頂紋絲不動;她又嘗試左右轉動,“哇喔!”沒想到,寶頂竟被輕松轉動了。七月順勢將寶頂卸了下來,在底座的凹陷處,發(fā)現了一只與眾不同的小竹節(jié)。她伸手將其取出,隨后將寶頂復原。
普通的任務竹筒,皆是用一種名為白玉管的竹子制成,長度不足巴掌,質地溫潤細膩,宛如白玉一般,掛在涼亭飛檐上時,格外引人注目??蛇@只小竹節(jié),兩端都有竹節(jié),看起來應該也是竹子所制。它迷你小巧,僅有孩童的小指節(jié)那般大小,顏色和質地看似像銅,摸上去卻又如同竹木般溫潤,上面還分布著幾個大小不一的蟲眼兒。竹節(jié)中空,里面隱約可見一個小紙卷,七月輕輕抖了抖,紙卷卻并未掉出來。于是,她將小竹節(jié)揣進懷里,總結道:“走,先下山?!?/p>
下山途中,七月特意拿出普通的任務竹筒進行比較,發(fā)現所有竹筒款式一致,上面都刻著萬法的標記。七月一邊加快下山的腳步,一邊叮囑大家將任務紙條揣進懷里。任務竹筒太大,只能掛在腰間。果不其然,下山路上,他們遇到了一些身高體壯的學童,趁人不備搶奪竹筒。七月三人速度快,身形又靈活,幾個閃身便沒了蹤影??赡切┍粨屃酥裢驳膶W童,只能哭哭啼啼地重新返回山上,繼續(xù)尋找。
三人手腳麻利地完成了任務物品的交接,一同來到夫子處登記任務。重要的是帶有編號的任務紙條和完成任務的確認單,竹筒則隨意扔在了一旁。見夫子對那只迷你小竹節(jié)視而不見,七月果斷地再次將其重新塞進懷中,然后招呼小伙伴扯呼。
三人離去后,沒有看到的是,夫子認真查看了登記的任務號碼和完成時辰,在三人的名字后面,鄭重寫下了甲等的評價。
等到了僻靜處,七月當著小伙伴的面,掏出那只特別的迷你竹節(jié),小心翼翼的挑出里面小小的紙卷,只見上面寫著纖瘦的“亥卯”二字,三人面面相覷,全然不知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