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二十三年,阜城裴家。
剛到卯時裴家少爺居住的逸心居就傳來響動,隨即屋內燭火盡數被點燃。
侍女們這才驚覺,今日是少爺去軍營報到的日子。
此去不知生死,更不提歸期,想到素日溫和善良的少爺,眾人心里皆一陣難受,打掃的動作不自覺的放輕了許多。
突然聽的嘎吱一聲,逸心居的門被打開。一個藕粉色身影自里面走出,拿著一柄傘站立在門口,不多會里面又走出一道青色身影。
“少爺,官家規定的時間要到了,奴送您過去?”
今兒是雨天,屋檐處的雨聲滴滴答答的。
青色身影皺眉搶過女子手上的油紙傘,神色繾綣。
“不用,今兒這雨太大了,我等會自己過去就行。這個月你也辛苦了,我已同母親商量過了,我走后留你在府上觀察一個月。
一個月后,你若有孕,就抬你做府上姨娘;一個月后你若無孕,可自行選擇留在府上或出府自在。......只是云煙我希望回府的時候能在逸心居看到你。”
裴衍年眸子溫柔且深情,看得云煙有些恍惚。
有那么一瞬她以為他們真是一對神情夫妻。
可事實上她不過是有幸做了裴衍年留嗣人的家生奴。
事情起因是邊關戰事吃緊,皇家勒令商人參軍,首富獨子裴衍年的名字赫然在列。怕裴家斷了血脈,裴夫人在一眾婢女中挑中她做了留嗣人。
云煙做留嗣人已有一月,對裴衍年的性子也摸了個七成。
少爺性情看似溫潤體貼,實際喜歡別人對他溫順體貼。簡單來說少爺剛剛說的純屬客套。
思定主意,云煙將傘搶回手上,滿臉體貼,“雨天陰霾,你此去不知何時回來,還是讓奴送您吧?”
怕男人拿喬,云煙主動鋪梯子,“您萬事為奴考慮,奴實在是舍不得您。”
果然下一刻男人裝模作樣責怪后又寬慰了她幾句,隨后也就由著她送至門口。
兩人到門口的時候,門口處已經站了一排的女性,她們皆是裴家姨娘。
其中裴夫人同崔姨娘站在最前頭。一見裴衍年兩人瞬間紅了眼眶,三步并兩步走到他的面前,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淚眼婆娑,眼底全是不舍,其中崔姨娘更甚。
“衍年,此去你一定要小心,若能建功立業、功名赫赫最好,若是不能也萬萬保重身體啊。”崔姨娘攪著手帕,哭的不得自已,同往日的優雅端莊大不相同。
裴夫人不遑多讓,說了幾句類似的話,三人足足在門口折騰了一炷香時間,直到管家出聲打斷才停止。
“云煙,你再去送送衍年吧。”裴夫人擦著淚珠吩咐。
云煙順從的點頭,撐著傘將人送上馬車,車簾合上間,馬車輪的呼嚕聲炸響,裴家府上的女眷紛紛落淚。
其中當屬崔姨娘和云煙落得最多。就是裴夫人招呼著大家入書房的時候,兩人還在抽泣。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裴夫人一開口,湊數的姨娘們紛紛散場,云煙混在人群中正要離開卻被裴夫人喊住。
“云煙,你留下。”
聞言,云煙乖巧的頓在原地。
約莫過了三分鐘,寬闊的前院只剩下云煙同裴夫人,不,還有一個崔姨娘。
只是不知何時,崔姨娘臉上的傷心哀戚被優雅淺笑替代。
原來人變臉可以如此之快。云煙暗想。
裴夫人未看崔姨娘,視線落到云煙身上,神情復雜。
“你日后的安排衍年已經同你說清楚了吧?”
“嗯。”云煙乖巧回答。
“既然知道了,那這個月就老實本分的待在府上就是。對了,既然不用伺候少爺了,那你就不要整日都悶在院子里,有空多在府上轉轉,這樣對身體也好。”
“是。”
“這段時間身體要有不適,一定要第一時間告知我。”
“是。”
“馬上入夏了,缺什么吩咐侍女就是。”
“是,多謝夫人關心。”
云煙乖巧溫順的模樣讓裴夫人失了興趣,她又簡單叮囑兩句,帶著崔姨娘出府祈福去了。
云煙則回了逸心居。
小桃端著溫熱的茶水進屋時,云煙正在練字。
好巧,正寫著“年”字。
“云煙,你喜歡上少爺了?”小桃不識字,但“年”字還是識得的。
她歪著頭,一臉認真的盯著云煙,“少爺有錢有顏,為人還溫潤和善,就像天邊的月亮,你同他朝夕相處一個月喜歡上他太正常了。只是云煙你還記得你的愿望嗎?”
云煙同小桃都是裴家的家生奴,同小桃的安分為奴不同,云煙一直都想贖身,獲得自由。可家生奴贖身太貴了,就算勤勤懇懇攢夠了銀子,以后的生計也將成為困難,但好在她有了別的出府方法。
“記得。”云煙看著小桃的眼睛回答,“少爺高風霽月,又是阜城首富。上了戰場后定能建功立業,到時候只怕是官家貴女都的爭搶著上門。這樣的人企是我一個家生奴可消想的。”
士農工商,她這種商人家的家生奴,地位往往只比糞坑的泥土高一點。
“你在成為留嗣人之前也說過這話,可你還是做了留嗣人。”
云煙解釋:“做留嗣人不是我的本意。只是留嗣人后我得到了好處。今兒少爺答應給我自由。”
“所以你做留嗣人是為了免費贖身?”
“算是吧!”
得到肯定回答,小桃眼睛都瞪大了,她憤憤道,“你還真是機靈。”
“可是小桃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一件特別重要的事。
“什么事?”
“我還要那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