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冥川初遇

冥川詭影

冥川的水是凝固的墨色，河面浮著一層稀薄的霧氣，仿佛無數冤魂的嘆息。那些迷失的靈魂在霧氣中若隱若現，有的蜷縮成團，低聲啜泣；有的伸著手臂，指尖幾乎要觸到岸邊，卻始終被無形的屏障擋回。他們的影子投在漆黑的水面上，扭曲如鬼爪，偶爾有風掠過，帶起一串凄厲的嗚咽。

蕭祈夜的腳步聲極輕，卻還是驚動了河畔的螢火。那些幽藍色的光點倏然散開，又在他手中的幽冥燈亮起時重新聚攏，像是被馴服的野獸。他停下腳步，目光鎖住河心一團凝滯的霧氣——那里蜷著一個年輕女子的魂魄，長發披散，青白的指尖死死攥著一枚褪色的荷包。

“執念太深了……”他低聲自語，抬手將幽冥燈舉高了些。燈芯的火苗“嗤”地一竄，幽藍的光暈如漣漪般蕩開，霧氣中的女子忽然抬起頭，空洞的眼眶里淌下兩行血淚。

荷包從她掌心滑落，還未沉入水中，河底陡然翻起一串氣泡。

“別照了，再照她就要魂飛魄散了。”

一道清冷的女聲突兀地刺破寂靜。蕭祈夜猛地轉身，幽冥燈的光暈邊緣映出一截雪白的裙角。女子站在三丈外的礁石上，腕間銀鈴輕晃，鈴聲細碎如冰珠墜地。她的目光掃過幽冥燈，唇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掌燈人都是這般粗暴的么？幽冥火專焚執念，可若魂魄本身太弱……”

話音未落，河心的女子突然發出一聲尖嘯！她的身軀陡然膨脹，黑發如毒蛇般暴長，裹著腥風直撲蕭祈夜面門。

“小心！”白影一晃，銀鈴聲驟然急促。蕭祈夜只覺眼前一花，那襲白衣已擋在他身前。女子五指張開，銀鈴脫腕飛出，在半空炸開一圈刺目的金光。黑發觸到金光的剎那，發出烙鐵入肉般的“滋滋”聲，腥臭的白煙騰起，厲鬼的尖嘯幾乎刺穿耳膜。

蕭祈夜眉峰一蹙，幽冥燈的火光陡然暴漲。幽藍火焰化作一條鎖鏈，纏住厲鬼脖頸猛地一扯——魂魄如瓷器般碎裂，一縷黑煙卻從殘軀中逸出，箭一般射向冥川深處。

“追！”白衣女子縱身欲躍，卻被蕭祈夜一把扣住手腕。

“那是‘怨引’，沾上會蝕魂。”他的聲音比冥川的水還冷，“你連這都不懂，也敢自稱引渡使？”

女子甩開他的手，腕間銀鈴叮咚作響：“江念初，幽冥司第七十一任引渡使。”她彎腰撿起河灘上那枚荷包，指尖撫過褪色的鴛鴦繡紋，“至于你——掌燈人蕭祈夜，幽冥司檔案里寫著，你引渡的魂魄有三成都成了殘魂。長老們沒教過你，執念太深的魂魄要先解心結？”

蕭祈夜沉默地擦去燈罩上沾的血漬。江念初的咄咄逼人讓他想起幼時在幽冥火中掙扎的感覺——那時他剛從人界墜入幽冥，渾身皮肉被火焰舔舐，卻連一聲痛呼都發不出。

“你引渡她試試。”他突然將幽冥燈往地上一插。

江念初挑眉，銀鈴懸在荷包上方輕晃。鈴聲忽高忽低，像在哼一首江南小調。荷包上的鴛鴦突然動了動翅膀，一縷極淡的胭脂香從鈴鐺里飄出。河面霧氣翻涌，竟漸漸凝出一幅畫面：

杏花煙雨的碼頭，青衫書生將荷包塞進少女手中。“待我金榜題名……”話音被馬蹄聲踏碎。三年后，書生紅衣駿馬游街，轎簾后新娘的蓋頭繡著龍鳳呈祥。

“原來是被負心人騙了性命。”江念初嘆息。鈴鐺一轉，畫面中的新娘蓋頭突然掀起，露出一張與厲鬼一模一樣的臉！

“不——！”殘存的魂魄發出最后一聲哀鳴，徹底消散在霧氣中。江念初正要收鈴，河底突然射出一道青光，直沖云霄！

蕭祈夜瞳孔驟縮。青光中浮著一截焦黑的燈芯，表面布滿蛛網般的裂痕，卻仍能看見內里流淌的幽藍火髓。

“幽冥燈芯？”江念初伸手去抓，指尖卻被灼出一道血痕，“這東西不是千年前就……”

“別碰！”蕭祈夜揮袖掃開她。燈芯仿佛感應到什么，倏地鉆入幽冥燈中。燈罩“嗡”地一震，火光竟由藍轉青，映得兩人面色慘白如鬼。

冥川突然沸騰了。

無數蒼白的手臂從河底伸出，瘋狂拍打水面。霧氣凝結成猙獰的鬼面，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燈芯……給我燈芯！”

蕭祈夜將幽冥燈舉過頭頂，青焰如瀑般傾瀉。鬼手觸到火焰的瞬間化為飛灰，卻仍有更多手臂前仆后繼。江念初的銀鈴已搖得近乎暴烈，鈴身上浮現血色的符咒：“不對勁！這些不是普通怨魂，它們被……”

“冥淵的氣息。”蕭祈夜咬破指尖，血珠彈入燈焰。青火“轟”地炸開，化作漫天流矢。鬼手潮水般退去，河底卻傳來一聲悶笑。

那笑聲像是千百個聲音疊在一起，震得冥川兩岸的礁石簌簌崩落：“蕭祈夜，你以為換了燈芯就能逃過宿命？你的魂魄，早就是我的……”

“閉嘴！”幽冥燈青芒大盛，硬生生將笑聲逼回河底。蕭祈夜踉蹌半步，唇角溢出一縷血線。

江念初扶住他時，摸到一身的冷汗。這個冷得像塊冰的掌燈人，掌心居然在發抖。

回到幽冥司時，子時的更漏剛響過三聲。

大殿穹頂的星圖殘缺了一塊，本該是紫微垣的位置懸著一團蠕動的黑影。十大長老的虛影圍坐在黑影周圍，為首的白須老者抬手一指，蕭祈夜懷中的幽冥燈突然脫手飛出，徑直沒入黑影之中！

“冥淵之主的封印松動了。”長老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燈芯現世，代表他感應到了宿主。蕭祈夜，你可知自己為何能駕馭幽冥火？”

江念初看見蕭祈夜的手指猛地攥緊。

“因為你的魂魄，本就是冥淵之火的容器。”長老的虛影忽然轉向江念初，“而江姑娘，江家送你入幽冥司的真正原因，你可想知道？”緊接著，長老發話“上一任引渡使在鬼市消失了，你攜江念初二人快速前往搭救”

殿外突然傳來一聲鴉啼。蕭祈夜從大殿出來，“長老讓你我二人前往鬼市尋上一任引渡使”，江念初心中盤算，怪不得，不然我怎么就這么快成了引渡使呢，原來上一任引渡使丟了呀。

鴉啼聲中，混著冥川河底的笑聲，二人雙雙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