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河倒流
子時的梆子聲未落,冥川突然沸騰。
蕭祈夜手中幽冥燈的青焰驟然轉黑,燈罩表面浮現蛛網般的裂痕。江念初腰間的鬼市鈴瘋狂震顫,鈴舌竟滲出暗紅血珠——這是幽冥司最高級別的警示。
“不對勁!“她拽住蕭祈夜的衣袖,“所有法器都在示警......“
話音被河水的尖嘯聲吞沒。原本向東南方流淌的冥川竟逆流而上,河水裹挾著無數慘白的骨手攀上渡口。對岸的奈何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孟婆亭的檐角鈴鐺炸成齏粉,熬湯的老嫗化作一縷青煙消散。
“輪回井出事了。“蕭祈夜劍鋒劈開撲來的骨手,手中幽冥燈的青焰劇烈搖晃,燈罩表面裂開蛛網狀的紋路。江念初腰間的鬼市鈴發出刺耳鳴響,三日前在古廟獲得的怨念鏡竟自行浮空,鏡面映出駭人景象——河底沉睡的三千冰棺同時震顫,棺蓋縫隙滲出粘稠的黑霧。
“退后!“蕭祈夜一把扯住江念初的衣袖。
河面炸開丈高血浪,數百具白骨破水而出,眼窩里跳動著幽綠鬼火。更詭異的是這些白骨的動作:它們整齊劃一地跪在河灘,腐爛的指骨刺入胸膛,挖出心臟形狀的黑晶石。
江念初的銀鈴突然迸發金光,照出黑晶石內蜷縮的魂魄,“蕭祈夜小心”話音未落,白骨們突然轉向兩人,下頜骨機械地開合:“冥淵......之主......“,兩人不再思索,迅速到了往生殿前。
往生殿疑云
往生殿的九重臺階上淌著粘稠的血。
江念初踩在第三級臺階時,青玉磚突然翻轉,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銀鈴。每枚鈴鐺都連著根猩紅的絲線,絲線盡頭消失在殿門縫隙里。蕭祈夜劍尖挑起一根絲線,青焰順著紅線燒進去的剎那,殿內傳出凄厲的鴉啼。
“是引魂絲。“江念初的銀鈴突然發出共鳴,“有人在用禁術操控魂魄......“
話音被破空聲打斷。三支骨箭呈品字形射來,箭簇上沾著冥淵特有的黑冰。蕭祈夜揮袖卷起青焰,卻在火光亮起的瞬間看清偷襲者的臉——那人穿著幽冥司執事的絳紫袍,左眼卻是藥師特有的琥珀色。
“當心幻術!“江念初的金線纏住第二波箭雨,銀鈴在暴烈的震顫中裂開細紋。偷襲者突然捏碎手中的玉玨,整個往生殿開始扭曲,雕梁畫棟化作森森白骨,九盞長明燈變成懸吊的骷髏。
蕭祈夜頸后的幽冥印突然灼燒,劇痛讓他單膝跪地。二十年前的記憶如毒蛇撕咬神經:五歲的他被鐵鏈鎖在這座大殿,九位長老圍著他結印,往生河水從穹頂倒灌而入......
無字碑林
江念初在碑林迷陣中嗅到熟悉的胭脂香。
三百六十座無字碑組成九宮八卦陣,每塊碑后都飄著件殘破的嫁衣。當她觸到第七塊石碑時,嫁衣突然立起,袖中伸出青白的手骨,掌心托著枚帶血的銀鈴“母親......“她踉蹌半步。這枚銀鈴的紋路與她懷中那枚嚴絲合縫,正是二十年前母親墜入冥淵時遺落的法器。鈴舌突然彈出一根骨刺,在她指尖劃出血痕。
血珠滴落的剎那,整座碑林開始旋轉。蕭祈夜追著幻影闖入陣眼,卻見江念初跪在最大的石碑前,碑面正滲出她剛剛滴落的鮮血,凝成四行偈語:
往生非往冥川即淵
火種為引血脈作舟
雙鏡互照虛實相生
破局之鑰盡在沙海
“這是江氏代代相傳的《渡冥箴言》。“江念初的銀鈴突然浮空,與石碑產生共鳴,“但最后兩句......“她猛地轉頭,發現蕭祈夜的倒影在石碑上竟戴著鼠臉面具。
此時門外的往生河心突然炸開。
藥師現形
血浪中浮出青銅棺槨,棺蓋上斜倚著戴鼠臉面具的男人。他指尖把玩著三枚銀鈴,鈴舌竟是半截龍爪——與江念初在古廟地宮發現的殘爪如出一轍。
“好弟弟,這份見面禮可還滿意?“面具人掀開半張鼠臉,露出與蕭祈夜七分相似的下頜,“往生河三千年不曾倒流,這般盛景,配得上你我重逢。“
蕭祈夜渾身血液凝固。二十年前的雨夜,正是這張臉的主人將他推入幽冥裂縫,那聲“你就該待在你該在的地方“至今縈繞噩夢。
江念初的金線纏上對方手腕:“你是藥師?“
“或者該叫我......“面具人扯開衣襟,心口赫然刻著與蕭祈夜頸后相同的幽冥印,“蕭祈明?“浪,打斷他的低語。
幽冥司十二重殿的喪鐘響徹云霄。
往生殿的琉璃瓦片簌簌剝落,露出下方森森龍骨。江念初的怨念鏡映出殿內真實景象:九位長老的虛影懸浮在半空,腳下踩著被鐵鏈貫穿的燭龍遺骸。龍首右眼的血洞中,赫然插著蕭祈夜的幽冥燈!
“那是二十年前的你。“
“好弟弟,現在知道誰才是棋子了?“藥師的笑聲震落鎖鏈銹屑,“你以為江氏女真是鑰匙?不,她們不過是盛放火種的......“
沙啞的嗓音從背后傳來。藥師斜倚在斷柱旁,鼠臉面具下傳出金屬摩擦般的笑聲:“五歲孩童被按在龍尸前,長老們用降魔杵剜出你的魂魄,塞進冥淵火種......“
蕭祈夜劍鋒刺穿藥師虛影,卻在觸及面具時渾身劇震——面具下的臉與他有七分相似,左眼瞳孔泛著幽冥火特有的青色。蕭祈夜在冥火灼燒中看到真相:二十年前的雨夜,長老們將蕭祈明的魂魄一分為二。至陽的魂煉成火種封入他體內,至陰的魄則被煉成藥師的傀儡。而江念初的母親盜走逆鱗,以心頭血為引,將真正的冥淵之鑰封入女兒三魂七魄。
龍首突然咬向祭臺,江念初被氣浪掀飛。銀鈴之中掉出半卷殘破的手札,墨跡被血漬暈開:
“冥淵之火需以純陰之血為皿,陽煞之魂為引。江氏女承陰,蕭氏子載陽,二者相融,方成真鑰。”
“好弟弟,你是我斬下的心魔。“藥師撫摸著降魔杵上的血銹,“也是唯一能打開冥淵之門的鑰匙。“
往生殿地底傳來鎖鏈斷裂的巨響。
幽冥燈突然脫離龍首,青焰裹著燭龍右眼落入蕭祈夜掌心。當龍目與他右眼重合的剎那,往生殿穹頂轟然坍塌,露出冥淵裂隙中那雙猩紅的巨眼——冥淵之主隔著時空凝視眾生,目光所及之處,所有陰兵跪地高呼:“恭迎吾主!“
往生殿瞬間被撕開好幾道裂痕,蕭祈夜拉著江念初的手跳進了一條縫隙里,“往生海”,蕭祈夜點了點頭,江念初繼續說道“我也是在之前也是聽說過往生海,但從未進來過,多虧了你呀”蕭祈夜溫柔的回復到“我也第一次來,此海幽冥渡口,但我們要小心些…”
往生海的水是凝固的翡翠色,浪尖泛著磷火般的幽藍。
江念初的銀鈴在踏入海灘的剎那沉寂,仿佛被某種力量扼住咽喉。遠處海面上浮著座琉璃宮殿,檐角掛著銀鈴,鈴舌卻是半透明的魚骨。這景象每隔三息便扭曲一次,時而化作破敗漁村,時而變成幽冥司的祭壇。
“是蜃妖的幻術。“蕭祈夜指尖燃起青焰,火光中浮現細密的絲線——無數蛛絲般的靈力從海底延伸至天際,“整片海域都是蜃妖的巢穴。“
潮水突然退去,露出布滿孔洞的礁石。每個孔洞里都塞著枚銀鈴,鈴身上刻著江氏圖騰。江念初俯身觸碰最近那枚,鈴舌突然彈出一根骨刺!
“小心!“蕭祈夜揮劍斬斷骨刺,青焰順著蛛絲燒向海底。海面頓時沸騰,浮出上百具纏著海藻的尸骸,每具尸骸心口都嵌著枚銀鈴。
浪涌中傳來空靈的歌聲。礁石后鉆出個藍發少女,耳后生著鱗片,尾鰭在月光下泛著珍珠光澤。她腕間銀鈴與江念初的共鳴,歌聲卻帶著哭腔:“別碰那些鈴……它們會吃了你的魂魄。“
蕭祈夜的劍鋒抵住她咽喉:“鮫人?“
“我叫汐月。“少女尾巴拍打礁石,濺起的浪花凝成畫面:海底有座琉璃城,城中立著九根盤龍柱,每根龍柱都缺了片逆鱗,“三個月前,幽冥司的人抓走我的族人,用他們的鮫珠喂養蜃妖。他們說……要用龍鱗重啟冥淵。“
江念初的銀鈴突然發燙,鈴舌指向汐月心口。那里嵌著片殘缺的玉玨,玉紋與燭龍祭臺的圖騰完全一致。
“這是龍鱗的容器。“汐月解開衣襟,玉玨下隱約可見跳動的藍光,“鮫人族世代守護燭龍逆鱗,但幽冥司用幻術迷惑了我的兄長,現在整片海域……“
蕭祈夜突然捂住心口,青焰不受控制地暴漲。火光照亮洞壁上的抓痕——那些抓痕組成江氏圖騰,最深處刻著行小字:“血脈為舟,心火為楫,可渡冥淵。“
“看來我們被算計了。“江念初的金線纏住顫抖的銀鈴,“我們的每一步都在幽冥司的……“
黎明時分,汐月為昏迷的蕭祈夜渡入鮫珠靈氣。
“每片逆鱗都需特定的鑰匙。“她將合攏的玉玨交給江念初,“下一片在漠北的葬魂沙海,我哥哥就是在那里消失的,你們能帶我去嗎?“
“我們好像也沒說要去漠北沙海啊,干嘛要帶你”江念初低聲說道。
“你們會去的,不然就不會來往生海了,漠北沙海有你們要的信息,也有我要找的哥哥,我也會幫助你們的,因為只有鮫人能感應到你們要找殘缺的鱗片”汐月自信的給江念初一個微笑。
“蕭祈夜,現在怎么辦?”“那就一起去吧”
潮水退去。隨晨霧飄散江念初耳邊呢喃:“小心活著的死人……他們在沙海等你……“
幽冥渡口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