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那怪人冷笑一聲，截住賈寶玉的話道：“就是沒有老夫暗中相助你擊退他們，他們也不會傷害你的性命，只是要教訓一下你而已。哼！你闖到我們峰云山莊的禁區之內，就算讓你吃些苦頭，那也是你罪有應得。”

賈寶玉聽得怔了一怔，暗道：“明明是你叫我發掌拒敵，怎么能夠怪我？”他心中雖然有這般想法，但口中卻是不敢說出。

忽見那怪人仰臉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異常特異，叫人分不出他是哭是笑，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才好。賈寶玉呆呆地跪在當地，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后，那怪人才停住笑聲，蒼蒼皓髯白發掩遮中，仍隱隱可見他滿臉淚痕。賈寶玉忽然覺著眼前這武功絕世的老人，有著深沉的憂愁、凄涼。他是自己生平所見所聞的第一位武林奇人，有著蓋世絕倫的武功，和不可思議的深厚內力。但他卻把人生寶貴的一段歲月，埋沒在這小小禁閉室之中……

忽聽那怪人冷笑一聲，說道：“你要我傳授什么武功？”

賈寶玉道：“晚輩想跟師傅學練《武林指要》上記載的武林絕技。”

長發老人搖搖頭，冷漠地一笑道：“你難道也想找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嘗受二十年面壁之苦嗎？”

賈寶玉心頭一驚，道：“什么？要二十年之久？”

長發老人忽然微微一笑，這是賈寶玉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笑容，仔細看去，不禁吃了一驚，原來那長發怪人的臉色，竟是十分紅潤，只因被長垂的白發、雪髯掩遮，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此刻，他那張紅潤的臉上，更覺光彩耀目，眼神也閃動著歡愉的光輝，顯然，似對自己在武學上的成就，有著很大的滿足和驕傲。忽然，他像觸了電流，臉上的歡愉之容，立時隱去，眼神中的光輝，也隨著消失。他長長嘆息一聲，閉上雙目，說道：“那《武林指要》上記載武林絕技，盡都是深奧無比的武林修煉之法，別說二十年時間，就是三十年苦思窮究，也未必能夠博通，需知世間大成之事，絕無僥幸成功，雖然偶有例外，但卻絕無僅有，而且多屬旁門之學，失之偏激，縱然學有所成，日后必蒙其害。老夫生平之中，只見過一人從旁門別徑之中，修得大成，而那人竟還是一個女人……”

賈寶玉啊了一聲，道：“怎么，難道當今武林之中，真還有比老前輩武功高強之人不成……”

長發老人舉手撫著他頭頂，十分慈愛地說道：“孩子，我知道你想學習《武林指要》，練成蓋世無匹的武功，不過，這是一件毫無成功希望的事。你縱然能看到此書，但以你那點本領，也無能學習到手，千百年以來，也不知有多少黑道高手，江湖豪客，都在偷視那部《武林指要》奇書，可是千百年之中，卻無一人能完全學得到手……”

賈寶玉道：“晚輩只想學得書中功夫，并未存什么逐鹿江湖，爭霸武林之愿……”

長發怪人道：“此書上記載武功，字字深奧博大，單是求解文字就得費你三年以上的時間，如想窺得門徑修有所成，至少要耗去你二十年的歲月。”

賈寶玉覺著那長發怪人，在短促的一瞬之間，如同換了一個人，變得十分慈祥和藹。只聽那老人繼續說道：“二十年不算很短，你能堅持得了么？”

賈寶玉道：“這么說來，晚輩今生今世，是不能學得此書絕技救人復仇了。”

長發怪人問道：“你要救人復仇？怎么回事？可否講一講？

賈寶玉便講了他的身世。

聽罷長發怪人沉吟一陣說道：“那《武林指要》上記載的武功，雖然淵博，但并無克敵制勝的實用法門，恐無法選擇精要的密訣練習，亦不能一鼓作氣練成，你這救人復仇心愿只怕今生難有得償之日。”

賈寶玉趕來峰云山莊，目的就是為著學習武林絕技，如今聽見老人之言，不禁心頭一涼，問道：“這么說來，晚輩是無望修煉那《武林指要》上記載之武林絕技了？

長發怪人道：“其實我們山莊武林之中，也有不少深遠博大的武林絕技，你能學上幾招實用手法，也是很好的。”

長發老人輕輕嘆息一聲，接道：“老夫的師傅曾經研讀過《武林指要》，學得其中要點，并傳授于我。我在這幽室之中，度過十年的時間，已把《武林指要》中記載的要點悟透，但我自知本身武功并非天下第一……”

賈寶玉驚愕地望著那沉思的老人，心中十分惶恐，他敏感的覺到，眼下片刻的時光，將是他整個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關鍵，可能得到天下武林人物夢想的《武林指要》上乘武學真傳，也可能被那老人摒棄門外，逐出幽室……

忽聽那老人一聲悠長的嘆息，激動的神情，逐漸地平復下來。緩緩睜開雙目，莊嚴地說道：“十年的時光變化，江湖上早已把老夫忘去，老夫也早和大千世界脫離，只有一事耿耿于懷……”

這時忽聞鐘鼓之聲，遙遙飄傳而來，打斷那老人未完之言。

賈寶玉細聽那鐘鼓之聲，緊促異常，那老人剛剛平復的臉色，陡然大變，直待鐘鼓聲復歸沉寂，才黯然說道：“這是峰云山莊最緊急的集議信號，莊中德高望重的耆老，和各院中的院主都將聚集在‘聚會堂’內，研究對付老夫之策。”

賈寶玉道：“老前輩乃貴莊當今掌門師傅的師伯，難道他們還真敢對付老前輩嗎？”

老人凄涼一笑道：“我們峰云山莊長幼之分雖然嚴格，但掌門人的尊嚴，卻凌駕輩分之上，剛才我出手太重，打得他口中噴血，此乃大不應該之舉，只要他說服莊主，一聲令下，莊中高手都當群集這靜院之中，群攻老夫。”

賈寶玉聽得呆了一呆，忖道：“峰云山莊中武人，恐不下上千之眾，如果一齊出手，縱然是武林第一人，也難抵敵，看來這老人是兇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