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說:“全仗二位之力了。二位早早歇息去吧,明天早晨起身,也不用過來見我,我在此處聽好消息就是了。”說畢,對著邢家弟兄二人打了兩躬。邢家弟兄倒覺有些過意不去,還禮后拿著書信起身,李大人送出門首,千叮嚀,萬囑咐,這個事情,總要謹慎方好。
賈寶玉見兩個人出來,急忙抽身欲回轉自己住的旅店,忽然望前窗戶上一看,但見雪白窗戶紙上頭有一個小月牙孔,倒把賈寶玉嚇了一跳,究竟總是夜行人知道夜行人的規矩,賈寶玉一看這個小窟窿,就知前窗戶那里有個大行家,必在外頭窺探屋中之事。賈寶玉一矮身軀,施展夜行術,直奔正西往墻頭上一縱,就見有一條黑影,往西南一晃,再細看,已蹤影不見。賈寶玉倒覺心中納悶:這條黑影是什么人,這樣快的身法?意欲追趕,又不知往哪里去了,只好回店,回到自己屋內。
兩個刺客拿了書信,回到了居住旅館屋內。不提防有一宗物件,吧嚓一聲,正打在邢如虎脖子上。邢如虎“哎喲”一聲,回頭一看,什么也瞧不見。說:“哥哥,這事可奇怪了,哪里來的一塊石頭,正打在我脖子上。”開口要罵,被邢如龍攔住說:“不可,由外面打不進來,里邊也沒人,這店中閑房太多,也許是仙家老爺子,好鬧著玩,打你也是有的。千萬可別口出不遜,要是沖撞著他們,那可不好哇!”
邢如虎說:“哪有這樣事情!”把書信貼身帶好,又叫店家預備酒菜。二人直吃得大醉,躺至床上沉沉睡去。第二日早上起來,直奔李大人的城中家宅,去見他的兒子。
賈寶玉仍是在后面跟著刺客。見日已西墜,找一個小店,吃過了晚飯,寫了個柬帖。等到二鼓之半,帶上刀,揣好柬帖,出屋將房門關好,很快到了知府府宅,正打三更,躥墻進去,找尋到丘高峰的書齋。只見丘知府在書齋里已沉沉睡去,屋中半明不暗點著一盞燈。
賈寶玉暗暗把門一推,并沒拴著,他把柬帖掏出來,往八仙桌子上一放,轉身就走,仍將雙門關上。
丘高峰一覺醒來,見桌上有一封帖子,展開一看,上面寫:“天生無妄之人,有無妄之福,就有無妄之禍。知府爺清廉愛民,必有后福。明日晚間,謹防刺客臨身,小心從事。”
丘高峰看著上面言語,心中暗暗忖度,事情來得奇怪,對著來接的隨從說了此事。但他并不理會此事,將此帖放在書案之上。凈面整服冠,照常去知府衙門上堂。
知府的隨從見知府大人一上午不提說昨晚之事,疑為把此事忘了,又不敢過去提,可不提此事又非同小可。一個膽大的搭訕著給大人倒了一碗茶,低聲說道:“晚間那個柬帖”,大人瞪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把他那半截話嚇回去了,諾諾而退。大人對此事還是毫不在意。
天已過午,知府大人午歇。一個隨從趁著這個工夫,將柬帖拿了出來,拿到護衛停留的房間,把那柬帖拿給護衛都頭看。
護衛都頭看了不由大驚,忙問:“此物從何而來?”
隨從就將昨天晚間之事,對著他們細說一回。又問:“護衛老爺,你們看看怎么辦好?”
護衛都頭說:“我即刻派人,晚間在知府大人兩旁埋伏著拿刺客就是了。”
隨從說:“你們也知道,知府大人若有閃失,我們該當什么罪過。”
護衛都頭說:“這個我們知道。你先請回,伺候大人去吧,我們晚間會防備。”
隨從走后。護衛都頭急速出去,挑選護衛,俱要手靈眼亮、年輕力壯之人。當日晚間吃畢晚飯,他們各帶短刀、繩索等物進來。共二十個人。都頭叫他們提上燈籠,俱用柳罐片蓋上,用的時節把柳罐片摘下來,立刻就亮了。
他們進了知府住宅的跨院。就在書房前面的三間西房駐扎。分成兩伙,一伙十人,用香頭火將窗戶紙戳出梅花孔,分一半人,往外瞧看,為防困倦,到時節再換那一半人。
丘高峰在書房之內,聽著外邊有些動靜,明知道他們防范刺客,也不搭理他們,自己拿一本書,在燈下觀看。
兩個刺客,頭天進城,到十字街下馬,打聽雙竹竿巷李大人的宅子,到了門首,說明來歷,門上有人回稟進去。不多一時,李大人的兒子說請。二人把馬上包袱解下來,有人帶路,來至內書房,見了李公子要行大禮。李公子把他們攙住,知道是父親派來的人,不敢怠慢,問二人姓名。他們將姓名,來歷,一一說明,又將書信獻上。
李公子接過信來,拆開看明內容,置酒款待二人。
次日晌午,邢如龍、邢如虎換上李大人家人的衣服,奔知府住宅趟了一回道,都看明白了。復又回到李家,用了晚飯。到二鼓之時,李公子問二位壯士需用何物。二人齊說:“就用油紙一塊,再用包袱一塊,我們兩個人殺了知府就不回來了,拿著他的腦袋去見老爺去了。”
李公子說:“但愿二位壯士大事早成。”
二人換上夜行衣服,將白晝的衣服盡都包好,隨身背起。待殺了知府,躍城而過,明天走路之時就可換上白晝衣服。收拾停妥,李公子每人敬了三杯酒,說了些吉祥好話。正打三鼓,二人出屋,轉眼之間,一溜煙走了。
二人一路并沒遇見行路之人,到知府宅墻根下,縱身躥上墻去,由上面躥到院中,尋找知府臥房。二人往兩下一分,東房上一人,西房上一人,躥在前坡,趴在房瓦之上,瞧看屋中。二人一怔,見屋內燭影照定,有人趴在橫楣子上,還有人扒著隔扇往外看。二人正在猶疑之間,腿腕子全叫人揪住了。扭頭一看,每人身后一個人,將他們揪住,不能轉動。揪住他們的是賈寶玉和柳湘蓮。
原來賈寶玉和柳湘蓮第二天早早把晚飯吃完,留下薛寶釵、史湘云在店里看管行李。二人出了旅店,找了一座茶館進去吃茶,直坐到畢店之時。出了茶館,又在大街上游逛一會兒,天已交二鼓,方到知府住宅的西墻,躥將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