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辰初。
距離白露節(jié)祭祀,僅剩下二十六個時辰。
此時的東市,早已是熱鬧非凡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剛才那三道身影如疾風(fēng)般從人群中穿過,他們你追我趕,速度極快,宛如一條條滑頭的泥鰍,在人群的縫隙中靈活穿梭,僅僅片刻,便一溜煙消失在了東市的盡頭。
那三人消失不見后,大家又開始各自忙碌起來,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短暫的插曲。
蘇白露站在原地,眉頭緊皺低頭俯視著那倒在地上的神秘牛皮紙,猶豫了一下,彎腰伸手想去撿起來。
可就在這時,她的臀部突然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痛感,像是被人用大鐵鉗子鉗住擰轉(zhuǎn)兩圈一樣。
她倒吸一口涼氣,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但依然咬著牙,堅持將地上的神秘牛皮紙撿起來,緊緊地握在手中,她心想:那兩名神武衛(wèi)應(yīng)該是為了這個東西吧!
隨即她腦子里一閃而過一個想法。
打開它!
蘇白露想打開這神秘牛皮紙一探究竟,畢竟這是方才那黑影賊寇掉落的,不料臀部又傳來一陣吃痛,讓他不得不先放棄了這個想法
喜兒一臉焦急,著急忙慌地跑到蘇白露身邊,伸手扶住她,關(guān)切地說道:“娘子,您怎么樣?疼不疼啊?”
蘇白露耷拉著腿一步一步地朝著路牙子緩慢移去,喜兒也連忙攙扶著讓她坐下歇息。
隨后,喜兒又折返回去,蹲下身子,將地上華服一一撿起,抱著華服小步快跑地朝著蘇白露過來。
與此同時,身著黑色的衙役服腰間佩著長刀的衙役神色嚴(yán)肅地趕到此地。
而此時,卻只看到一片逐漸恢復(fù)平靜的集市,那三人早已溜之大吉。
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衙役皺著眉頭,大聲問道:“剛才發(fā)生什么事了?那些人呢?”
一旁的商人小販紛紛搖頭,有人小聲嘀咕道:“跑得太快了,一下子就沒影了。”
另一名稍顯瘦弱的衙役走到蘇白露和喜兒面前,蹲下身子,溫和地問道:“姑娘,你沒事吧?你可看清那些人的模樣了?”
蘇白露緩緩抬起頭,看著衙役,眼中早已恢復(fù)如初竟然看不到一絲驚魂未定,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那疼痛的臀部減緩下來,隨即開口緩緩說道:“官差大人,此事小女子也不太清楚。只看到三人突然就沖起來了出來,隨后就被撞倒在地。”
喜兒在一旁緊緊地抱著撿起來的華服,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簌簌落下,她那模樣,就像是一只受到了極大委屈的小黑貓,楚楚可憐。
兩名衙役對視一眼,眼中滿是無奈,隨后拱手作揖向二人告別道,朝著前方繼續(xù)搜索而去。
“好了好了,這不也沒什么事嘛。”蘇白露對著喜兒柔聲安慰道。
喜兒聽到蘇白露的話語后,哭聲漸漸地減緩了下來,隨后便坐在一旁獨自哽咽著。
就在這時,蘇白露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她連忙伸手拿出剛才那蒙面黑影掉落的神秘牛皮紙。
這張牛皮紙被卷得十分嚴(yán)實,摸起來竟然還有些發(fā)硬,從外形上看,它是一個工工整整的圓柱體,但是質(zhì)地卻如同新紙一般。
蘇白露小心翼翼地拆開系好的繩帶,然后緩緩地將牛皮紙攤開來。
就在這一瞬間,她的眼睛瞳孔猛地一縮,整個人驚魂未定。
神秘的牛皮紙緩緩攤開之后,呈現(xiàn)出四四方方的形狀。
只見這張紙上精心刻畫了一幅地圖,而這幅地圖所展現(xiàn)的正是京城的模樣。
處于地圖最核心位置的乃是皇城,緊接著,一圈將皇城緊緊圍住的便是京兆府。
在京兆府之外,又有一圈現(xiàn)龍河環(huán)繞著,這河水自北兆府而入向南兆府奔騰而去,把京兆府牢牢地團(tuán)團(tuán)圍住。
位于京兆府的四個方位之處分別是東、南、西、北四大兆府。
圖中極為細(xì)致地刻畫出了整個京城的主街共計三十六條,副街有七十二條,巷子更是高達(dá)一百零八條,其中,暗道、水渠以及紅點等各種符號都一一清晰地標(biāo)注在其中。
她的臉上滿是驚訝之色,目光緊緊地盯著這幅地圖,眼神中流露出一種仿佛自己已然置身于其中的神情。
隨后,她緩緩地將目光向上移動,就在這時,只見那地圖之上赫然呈現(xiàn)出五個醒目的大字——京城布防圖!
她被嚇得身體止不住地直打哆嗦,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擔(dān)心和害怕的情緒。
一時間,一萬個思緒與問題如潮水般噴涌而出,讓她的大腦一片混亂。
此時,她突然感覺口中異常干澀,于是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試圖緩解這種不適的感覺。
蘇白露突然間回過神來,趕忙收斂住自己的情緒。
她在瞬間猶如一個激靈閃過,迅速筆直地站立起來。
緊接著,她匆忙地將布防圖認(rèn)真仔細(xì)地卷好,然后極為小心翼翼地把它收入到自己的懷中。
隨后,她拉起在一旁仍舊哽咽著的喜兒,邁著快步朝著東市的木門走去。
被扯著手的喜兒滿臉都是狐疑之色,她著實被蘇白露這突如其來的一系列動作給弄得完全懵住了,她又不敢去詢問為什么,只能跟著蘇白露一同走去。
皇城,東宮。
在靜心亭中,太子一如既往地佇立其中,盡情感受著這晴朗爽秋時節(jié)的縷縷清風(fēng),不過這次身旁卻出現(xiàn)了一名腰掛長劍的劍客。
那人身姿挺拔如松,一襲玄色勁裝勾勒出他矯健的身形,面龐冷峻、雙眸若星,深邃而銳利,仿佛能洞悉世間一切陰謀詭計,一頭烏發(fā)束于腦后,幾縷碎發(fā)隨風(fēng)輕揚,更添幾分不羈,腰間懸掛著狹長的寶劍,劍鞘之上紋路古樸,似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劍穗為深紅色,隨著他的一舉一動輕輕晃動,宛如跳動的火焰。
那清風(fēng)越過湖面來到太子身邊,輕柔地拂過他那俊俏的臉龐,而后緩緩越過他那略顯單薄的肩膀,使得他的頭發(fā)在空中微微搖曳。
太子獨自一人倚靠在欄桿之上,左手拿著一個陶瓷小杯,杯子里面盛裝著如同米豆般大小的干雞肉丁。
他的右手則輕輕捻起其中一塊,將其投入到靜心湖中。
當(dāng)雞肉丁與湖面接觸的那一剎那,頓時蕩起一圈圈細(xì)微的漣漪。
隨后,一條金黃色的鯉魚與另一條紅白色相間的花色鯉魚,分別從亭底以及枯萎泛黃的荷葉底下如離弦之箭般飛射而出。
如果說那條金色錦鯉宛若遨游天際的金龍,那么另一條就好似江湖中經(jīng)驗老到的蛟。
這兩條錦鯉為了爭奪那一塊雞肉丁,可謂是使出了全身解數(shù),拼命地朝著雞肉丁奮力游去,花色錦鯉距離雞肉丁要比金色錦鯉近一寸的距離,而金色錦鯉自然不甘示弱,它擺動著強(qiáng)健有力的尾鰭,周身鱗片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似一道金色的閃電,瞬間拉近了與花色錦鯉的距離。
就在花色錦鯉即將一口吞下雞肉丁時,金色錦鯉猛地側(cè)身,用自己寬厚的魚身狠狠撞向花色錦鯉。
這突如其來的撞擊,讓花色錦鯉瞬間失去平衡,在水中翻滾了幾圈。
但它很快穩(wěn)住身形,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以極快的速度繞到金色錦鯉身后,張開嘴巴,朝著金色錦鯉的尾巴咬去。
金色錦鯉察覺到危險,迅速扭動身體,一個漂亮的轉(zhuǎn)身,躲開了花色錦鯉的攻擊。
此時,平靜的湖面已經(jīng)被攪得水花四濺,兩條錦鯉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五彩斑斕的光,與飛濺的水花交織在一起,映照著兩條錦鯉,最后金色咬斷了對方的魚鰭,花色咬斷了對方的尾巴。
“按照時辰來推算,東西已然離開了京城了。”太子不緊不慢,手中動作不停,繼續(xù)投喂著湖中那些不知從何處竄出來的其他錦鯉。
此時,湖中水波蕩漾,錦鯉們依舊是奮力地游動著,爭搶著食物。
“主上有何打算?”一旁的劍客倚靠在亭子的一根梁柱上,輕聲問道。
“無霜。”
“在。”劍客燕無霜瞬間站得筆直,雙手拱手作揖,時刻準(zhǔn)備聽令。
“陪本宮去看一場戲。”說罷,太子緩緩朝著亭外走去,順手將陶瓷小杯放置在石桌上。
此時,火爐中的火早已如同一位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一般,火焰微微搖曳著,給人一種時刻要熄滅的感覺,那微弱的火光在風(fēng)中閃爍,仿佛隨時都可能消失不見。
皇城,乾坤殿。
光線透過雕花窗欞,灑下斑駁光影,兩鬢斑白的老人頭發(fā)略顯散亂,隨意地坐在臥榻之上,榻邊的矮幾上擺放著幾卷陳舊的書卷,書頁被微風(fēng)輕輕翻動。
他身著一件寬松的金色暗紋龍袍,領(lǐng)口微微敞開,露出松弛的脖頸,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慵懶又倦怠的氣息。
此時,他一只手穩(wěn)穩(wěn)提著鳥籠,鳥籠里那只紫色的珍珠鳥正死死的盯著面前的老人,好似想要下定決心沖出鳥籠一般。
他另一只手拿著逗鳥棒子,在珍珠鳥面前輕輕晃動,棒子頂端的彩色羽毛隨著動作微微顫動,他嘴里不停發(fā)出“嘬嘬嘬”的逗鳥聲,聲音雖不洪亮,卻在這略顯寂靜的殿內(nèi)清晰可聞,那神態(tài)仿佛世間萬物都比不上眼前這只小鳥有趣。
“圣山,東西已經(jīng)交到她手上了!”一旁的老宦官那頭發(fā)同那銀白拂塵一樣,微微弓著身子,輕聲細(xì)語地說道,聲音尖銳又夾雜著幾分小心翼翼。
老皇帝仿若未聞,依舊自顧自地逗著鳥,他的目光緊緊盯著珍珠鳥,眼神中透著一種孩童般的專注。
不過,他嘴里突然間念叨著一句話,那聲音低沉又似乎夾雜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悵惘。
“小東西,朕給你的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