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寧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盡情游玩。街頭巷尾對著琳瑯滿目的攤位探頭探腦。
賣糖人兒的,那師傅手法嫻熟,熬好的糖稀在他手中好似有了生命,眨眼間,栩栩如生的小動物便躍然“簽”上。沒得講,來一個!
那邊是賣面人的,五彩面團在藝人指尖揉、搓、捏、挑,不一會兒,一個個戲曲人物活靈活現。呀呀,這個太稀罕了,也整一個!
還有那套圈的、投壺的,林長寧逮啥玩啥!從煎餅攤的老板手中接過煎餅的時候,自言自語:不知道現在是啥時辰了啊。老板拋了拋手中的銅板,熱心的回答:“小伙子,現在都巳時過半了哦!”
“唉呀呀!要遲到了啊”林長寧大驚,抱著煎餅往驛站的方向拔腿就跑!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獨留下煎餅老板在風中凌亂:現在的年輕人,怎的如此冒失……
當林長寧以八百米沖刺的速度回到驛站,發現馬兒已被喂飽,大大放心,立刻翻身上馬,往皇城方向狂奔!
馬蹄在青石板路上踏出清脆的聲響。汴京城氤氳著槐花香,朱雀大街兩側酒旗招展,可那簇擁在綢緞莊前的人群卻突兀得很。林長寧瞇起眼睛,瞧見人群中一抹素白在人群中瑟瑟發抖。
那是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姑娘,跟自己差不多大吧,烏發只用麻繩束著,衣服下擺沾著泥漬,腳前的木牌上歪歪扭扭四個字,墨跡模糊。圍觀者竊竊私語,有個穿織錦襕衫的富家子正用折扇挑起她下頜:“十兩銀子?夠買三個揚州瘦馬了。“
林長寧勒住韁繩,伸長腦袋努力辨認木牌上的字。“賣身救…救啥?”“救父”旁邊有人接上了。林長寧腰間將軍府的令牌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沒有人能忽視!人群很自覺的讓開了一個缺口。
“要多少錢呀?”林長寧急著要走。“十兩銀子”還是好事之徒幫忙回答!
“唉呀小娘子,人都有三哀六旺的時候,不要作賤自己,多大點事啊!稍等哈!”
林長寧給氣笑了,翻過自己的雙肩背包。在里面翻來翻去。要想找出林參將給自己的那一顆明珠。這顆珍珠林長寧開始很喜歡,或許只是喜歡這個珍珠的價值。玩了幾遍之后,覺不外如是,就裝回麻袋丟回背包里了。
現在找來找去找不著,又拿起背包搖了幾下。再伸手終于在一個夾縫里面找到了。
“姑娘接著!”林長寧把小麻袋拋過去之后又接著策馬狂奔,沒時間了!
小娘子也是個機靈的,順手一抄拿在手中,以為是一些碎銀什么的,掏出來一看,大吃一驚!竟是一顆明珠!小娘子拿著明珠對著陽光,手在輕微發抖!明珠則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人群中爆發一陣大大的“嘩……!”
看著波光流轉的明珠,沒有人會認為這顆珠子是普通貨,但是也沒有人敢上去搶,無它,剛才那位公子腰間的令牌非常的有震攝力!
小姑娘咬咬牙,站起來拿著小麻袋就向對面不遠的當鋪走去,人群慢慢的散了,有的甚至在想明天要不要叫自家娃也來這里跪上一跪!
當鋪的掌柜看著這顆珠子也是大吃一驚,不禁大嘆:李家小娘子好運道!都是街坊鄰居,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小娘子姓李,單名一個靜字。母親早亡,爹爹李慶豐獨自撫養長大,李慶豐早年是個落魄秀才,一直以教娃娃啟蒙為生。去年年底一場風寒之后,一病不起,到現在已經是家財耗盡了。
親戚們看見他們都遠遠的躲了起來,已經借無可借了。只因那大夫說心須要下老參才有希望。所以李靜小娘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李家小娘子啊,大家都是街坊,我就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這顆珠子呢,現在汴京城的市面上呢,約莫值一百三十兩銀子左右。但是呢我只能給到你100兩整,你當是不當呢?”
“當的,幫我換成八十兩的銀票,十兩碎銀,另外十兩兌成銅錢”小娘子讀過書的。
“好!”掌柜的輕笑一下便吩咐伙計去裝銅板去了!轉而去拿藥!回家煮繚繞中,李慶豐醒了,有氣無力的對李靜說道:“你今天真的把自己給賣啦?我都說了,不用再吃藥了,等我斷氣之后你去投奔你大姑就好了。”
“賣了,已經賣了!至于大姑那里?且不說大姑如何,但是姑爹是個勢利眼。你覺得他會收留我?到最后,高低也是把我給賣了。起碼我現在賣的錢到我自己手里。我今兒可是賣了一百兩,這條街上哪家闈女有我貴!”
“一百兩?”李慶豐嚇了一大跳。“哪戶人家?”
“看令牌是中將軍府上的。”李靜回答。
“不管那怎么樣,你以后就跟他吧!”
“那人是個俊俏郎君!”這生意,做得過!!
宮墻高聳,琉璃瓦在日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皇宮門前非常的空曠,但普通人不能靠近十丈之內。望著那道鑲滿銅釘的宮門,林長寧莫名的感覺到一陣沒來由的心慌。
但這廣場上也并非她一人,兩隊整齊的隊列從宮門往外排開,另外也有三三兩兩的人在各個角落,無非也是等自家主子下朝的,另一角落還有一堆馬車在那里,應該是官老爺的私家車吧,總不能下班了走路回家啊!
還好還好,還沒有到下朝時辰,
林長寧牽著馬去跟排在最外面的那個小卒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無非是自己初次進京送信,還沒有見過種將軍,讓小哥到時候提醒一下云云。這小卒看著書生打扮的林長寧,瘦不拉幾的小身板,估計也翻不起什么風浪。所以也便爽快的答應了。
手中緊緊握著那份裝著軍械文書的竹筒,林長寧的心情大好!心里面不斷的反復哼著“今天是個好日子,好日子……”目光時不時地望向宮門內,焦急地等待著種將軍下朝。
只要把這個竹筒交給等一下下朝的鐘老爺子,那么這次公費出差旅游的任務,就可算是圓滿結束了。鐘老爺子看了,說不定心情大好,還能有個打賞什么的。這樣回去的路費將會又寬裕了很多啊!
遠處,一輛青布馬車緩緩駛來,車輪在石板路上滾動,發出沉悶的聲響。是大太監李德全回來了。作為侍奉過3位皇帝的大太監,他有著到宮門不下馬的權利。
李德全習慣性地撩起馬車窗簾,掃視了一圈周圍,如鷹隼般銳利。他的視線落在了林長寧身上,老太監眼尾的皺紋突然繃緊了—整個人瞬間僵住,眼睛瞪得滾圓,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少年低垂的眉眼,分明是永和殿先帝御容上那對斜飛入鬢的黛色。
自己剛才在集市上面不是老眼昏花。應該是是真的看見了這個少年,天爺爺哦!李德全喝停馬車,走了下來不由自主地朝著林長寧走近,他的腳步急促而慌亂,仿佛在追逐著一個隨時可能消失的幻影。待走到近前,他死死地盯著林長寧的臉,那眼神仿佛要將她的面容刻進心底。
林長寧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但是對方穿穿著華貴,老得分不清年紀。應該是宮里面的人,要知道,在皇宮里。越老的人越值錢,這個不好得罪。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施了一個禮:“老人家……”
“你……你這模樣……”李德全聲音顫抖,激動得嘴唇都在哆嗦,“竟與先皇長得如此相像!”
林長寧大驚!臉上卻努力保持鎮定,她不明白這大太監為何突然說出這般莫名其妙的話。她緊緊握住手中的文書,警惕地看著張德貴。
李德全的目光并未從林長寧臉上移開,他繞著她緩緩踱步,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語:“太像了,太像了……”
李德全正要上手之際,“小兄弟,種將軍出來了。”旁邊傳來熱心小卒的聲音。林長寧如蒙大赦!連忙看向宮門走出來的人。
一位老將軍的身影映入林長寧眼簾。身軀依然挺拔,脊梁筆直!一張飽經滄桑的臉,歲月的刀鋒在他的眉眼間刻下了深深的皺紋,將軍蟒紋箭袖上的金線已磨損得黯淡無光。
大老板啊!這個可不能怠慢!林長林迎著種老爺子的眼光大踏步的走了過去。
其實從老爺子出來的時候。也早早的發現了不遠處正在撕扯的兩個人。看著這個走過來的少年郎,一個很多年前的畫面,又出現了在眼前。
那仿佛已經是非常遙遠的事情了。那年他隨父親進京。演武場上,一個少年郎走過來對他說,我要和你在劍法上面比個高低。那時候的種老爺子還不是老爺子,他叫種明遠。種明遠對那位少年郎說,這個時候,你應該自稱孤。
那位少年郎卻十分的倨傲,大聲喊道:“我現在就是我,我現在不是孤!”
“好,我跟你比。”哈哈大笑中。兩人把整個演武場。弄得塵土飛揚!
“臨時工軍械文書林長寧,參見將軍。這是軍情文書!”林長寧絲毫不敢怠慢,學著趙虎見種凌梅的樣子,單膝跪地,雙手把裝著文書的竹簡高舉過頭。
“嗨!”被林長寧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回過神來,對著林長寧上下打量,還真的挺像的,特別是眼睛和鼻子,只是這娃要長得陰柔很多……啊呸…這是個女娃!
“起來吧。”種老爺子拿過竹簡,沒有馬上打開,繼續說:“你剛才說的啥…啥工?”
“回將軍,是臨時工。”林長寧答。
“啥意思?”種老爺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就是我現在干的這軍械文書的活是臨時的,凌梅姐姐說了,如果我不想干了,可以隨時結工錢給我滾蛋的。”林長寧一本正經的解釋。
“倒是個新鮮詞!”種老爺子被逗笑了!
“走吧,跟我回將軍………。”種老將軍還沒有說完,那老太監又跑了過來,這下直接上手了,抓起林長寧的手搓搓一頓摸。
你摸就摸了,居然還哭上了,還一邊哭一邊嚎:對了對了,小拇指第一節有點彎……
林長寧頓時就有點窩火了,心里暗罵:你這為老不尊的老家伙,動手動腳的是你,啕嚎大哭的也是你。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欺負你了。該死的!你不要砸了我的臨時工飯碗行不行?臨時工的飯碗也是飯碗啊……
林長寧急急忙忙拖回自己的手,站在種老將軍的后面,心有余悸!嚇死個人了,什么叫小拇指第一節有點彎,我三老師說了,這個叫顯性遺傳,顯性遺傳懂不懂?
老太監轉而又抱著種老爺子的雙臂好一頓搖晃:“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一定早就知道了。”
“我也是跟你一樣第一次見這個小娘子好不好!”種老將軍叫起了撞天屈!
“小娘子,告訴老奴,你叫什么名字?”老太監再次站到林長寧的面前,淚眼婆娑的問林長寧。
“我姓林,名叫林長寧。”林長寧不想再刺激這個看起來快要瘋了的老人家了,他只想這一場鬧劇趕快結束。至于打賞什么的沒有就算了,她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這個地方讓她感覺到很不舒服。
“你為什么姓林?你為什么要會叫林長寧?天殺的喲!你怎么會姓林呢?”這時候的老人家已經可以用哭天喊地,捶胸頓足來形容了。
太難了!這個時候的林長寧一個頭兩個大!
“老人家,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我姓林,是因為我的三師傅姓林,我叫長寧,是因為我的三個老師撿到我的時候,我隨身帶了一個玉佩,上面寫著長寧兩個字。”林長寧抬頭望天,甚是無語!
“玉佩?什么玉佩?拿出來看看!”兩人異口同聲!
林長林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甚至都不想回答了。直接盤腿坐地上,又翻起了雙肩背包。
掏了一下,掏出來的是趙統領送給自己的小匕首,然后再掏一下,是師傅的大匕首。再掏幾下,都是零零碎碎的一些小東西。
甚至,有自制蒙漢藥!還有師傅送給自己防身的2板抗生素,沒有開封,過期了八年抗生素。特別囑咐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他們三人來到這里之后,生活條件太過優渥了,幾乎沒生什么大病,只要他們愿意,那些伺候他們的人愿意喂飯!
自己認為這么貴重的東西,應該不會跟這些零零碎碎的放在一起的呀。于是又往夾層里面摸,哦找到了,掏出來一個小麻袋,打開一看,是了。
林長寧把玉佩裝在小袋子放到夾層里,是想著有一天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拿去賣掉換錢,就像二老師窮困時就賣掉他身上最貴的首飾金項鏈。二老師不止一次的和林長寧講他的發家史之賣項鏈的故事,林長寧最愛聽了!
還沒等林長寧把小袋子遞出去,老太監就一把搶過袋子,拿出玉佩,又看又摸!最后涕淚交加,一把跪在林長寧的面前!“我的長公主啊,您終于回來了!”
林長寧傻眼了,大老師說過,被人家跪多了會折壽,會有損福份。看著跪著的老人家,林長寧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壽命值和福氣值在蹭蹭的往下掉,這就麻煩了!
還有最要命的就是林長寧腦袋“嗡嗡…”的,一片空白。長公主?她怎么會是長公主?大老師也說過,公主這稱號聽著不錯,但是這個時候的公主大都是拿來賣錢的!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她根本無法接受。她下意識地想拿回玉佩,連連搖頭:“老人家怕是認錯人了,我只是個普通的軍械文書,并非什么長公主!
李德全拿著那枚螭紋佩,喉結在松垮的皮肉下滾動:“這雙螭首銜尾的形制...是宮中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