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橋的康河泛著銀光，許秋楠攥著會議紀念冊站在國王學院門口。羊皮紙封面上燙金的“BraggSymposium“字樣硌得掌心發疼，這是她趁周明宇醉酒時偷跑出來的第37個小時。

禮拜堂的管風琴聲突然中斷，許秋楠看見顧昭遠從側門匆匆走出。他左手按著胃部，右手還在整理領帶，蒼白的臉色在暮色中近乎透明。許秋楠下意識跟上去，卻在拐角處撞見他扶著路燈干嘔。

“胃潰瘍。“顧昭遠擦掉嘴角血絲，將藥瓶塞回口袋，“老毛病。“

許秋楠盯著他指縫間的血跡，突然想起高三那年的創可貼。她拽著他走進街角咖啡館，點了杯熱牛奶。顧昭遠皺眉推開：“乳糖不耐受。“

“我知道。“許秋楠往杯里加了雙倍杏仁粉，“你高三時每天帶的早餐都是無乳制品的。“她沒說自己曾跟蹤他去醫院，看見他在消化科走廊長椅上蜷縮成蝦米。

夜色漸深時，顧昭遠摸出懷表看時間。許秋楠瞥見表蓋內側的照片——是那張被周明宇偷拍的平安夜圖書館合照。照片里的她正在嘲笑織壞的圍巾，顧昭遠側臉的目光溫柔得不像話。

“為什么...“許秋楠剛開口，就被急促的鈴聲打斷。蘇雨柔的來電顯示在懷表屏幕上，顧昭遠接電話時用了德語：“實驗數據我晚點傳過去。“

許秋楠的指甲掐進掌心。她想起上周在周明宇書房看到的文件——蘇氏集團正在收購新型玻璃鍍膜技術專利。而顧昭遠此刻說的“實驗數據“，正是她研究了半年的課題核心。

“你接近我就是為了這個？“許秋楠甩出偷拍的專利文件，“連生病都是苦肉計？“

顧昭遠瞳孔驟縮，懷表掉進咖啡杯里。那張被液體浸濕的照片上，他指尖的位置顯出一行隱形墨水寫的公式：I∝|F|2。這是X射線衍射強度公式，而許秋楠的筆記顯示，這正是周明宇需要的核心技術。

“許秋楠！“周明宇的怒吼從街對面傳來。他舉著撕碎的機票，眼底布滿血絲：“跟我回去。“

顧昭遠突然拽過許秋楠的手，在她掌心快速寫下坐標：“明天下午三點。“他轉身時，許秋楠看見他后頸的醫用膠布——和當年在醫院照顧母親時貼的一模一樣。

那夜，許秋楠在酒店破譯了坐標。當谷歌地圖定位到慕尼黑郊外的安養院時，她渾身血液瞬間凝固。住院名單上赫然寫著顧昭遠母親的名字，死亡日期是1997年6月15日——正是他“轉學“去BJ的那天。

窗外突然劃過閃電，許秋楠想起顧昭遠說的量子糾纏：“即使相隔光年，糾纏態的粒子也會瞬間感應。“她摸著懷表里泡漲的照片，終于讀懂他這些年沉默的守望。

物理樓頂層的液晶實驗室總在雨天氤氳著茶香，許秋楠趴在偏振顯微鏡上，看顧昭遠調制的膽甾相液晶在載玻片上流淌出彩虹。窗外細雨纏綿，他的白大褂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間褪色的紅繩——那是她十五歲在廟會求的平安繩。

“折射率各向異性參數要重測。“顧昭遠突然傾身，溫熱的呼吸掃過她耳尖。他握著她的手調整物鏡，儀器刻度盤的金屬冷意與他掌心的灼熱形成奇妙對比。

許秋楠數著他睫毛顫動的頻率，想起大二那年他缺席的跨年夜。那時她窩在宿舍看《時空戀旅人》，此刻卻像真的觸摸到時間褶皺里的光。

“專心。“顧昭遠敲她額頭，卻在收回手時順勢拂開她劉海。這個動作太過親昵，兩人都怔住了。培養皿里的液晶恰好顯現出心形織構，像被施了魔法的水晶球。

雨勢漸大時，實驗室突然跳閘。許秋楠在黑暗里踉蹌，被顧昭遠拽進懷里。備用電源啟動的瞬間，她看見他虹膜里映著兩個小小的自己，像被鎖在琥珀里的星辰。

“你的心跳好快。“顧昭遠突然說。許秋楠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貼在他胸口，隔著手工毛衣能觸到微顫的肌理。她狡黠一笑，指尖順著紐扣縫隙滑進去：“這里更燙。“

顧昭遠猛地后退，撞翻試劑架。五顏六色的液晶溶液在地上蜿蜒，他單膝跪地收拾殘局時，后頸浮起薄紅。許秋楠蹲在他身側，用棉簽蘸著靛藍溶液在他手背畫星星：“當年你說獵戶座少顆暗星，現在補給你。“

雨聲漸歇，顧昭遠忽然握住她作亂的手：“那年撕碎的糖紙...我粘好了。“他從皮夾最里層抽出塑封的玻璃紙，1997年的淚痕在樹脂里凝結成霜花。

他們頭碰頭研究糖紙折痕里的公式，暮色將影子揉成一團。許秋楠發現每道裂痕都被金粉修補，拼出德文“ewigeLiebe“——永恒的愛。這是顧昭遠在慕尼黑工大熬夜做金相實驗時，用濺射鍍膜技術修復的。

“當時想著...“顧昭遠喉結滾動，“等集齊九十九張，或許就有勇氣來找你。“

路燈亮起的剎那，許秋楠將草莓味玻璃糖紙貼在他鏡片上。七彩光暈里，她吻了他顫抖的眼瞼：“現在開始，每天給我一顆糖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