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炳謙是御劍門的師爺，很受慕容北器重。他知兒子這次捅了簍子，趕忙前來求情

“這小子向來做事莽撞，不講策略，這次把這件事兒弄的節外生枝，實在是非他所愿，還請幫主看在他是一片忠心的份兒上，饒過他這一次吧”

“哼，若不是看他還有點忠心，我早就不留他了”慕容北只是尋常語氣，韓炳謙卻已經嚇的冷汗直流

“我以后一定嚴加管教”韓炳謙趕緊說道

“眼見又要到雨季了，你去通知大家做做準備”慕容北早知韓制的秉性，也不想再追究了，轉而對韓炳謙吩咐道

“周圍的農戶能遷的都已經遷走了”韓炳謙答道“遙河年年都要泛濫，周邊的田地莊稼每年都要遭殃，明明只要天青門在上游稍做分流，我們下游就不會有這么多損失，可惡天青門樓尚志飛揚跋扈，根本不考慮我們的請求，把我們御劍門的生死棄之不顧”提到天青門，韓炳謙就很生氣

“樓尚志向來都是這樣，仗著風雨雷電四大長老撐腰，根本不把其他幫派放在眼里”慕容北也忍他很久了

“可恨承天門余慕安那個老狐貍明哲保身，對樓尚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肯主持公道”韓炳謙覺得余慕安更加可惡

“他知道樓尚志雖然跋扈，但毫無謀略，終歸成不了氣候，所以樂得用他來牽制其他各派，他坐享武林第一大幫派不是更省力嗎”慕容北早就看透了余慕安的算盤。

“那我們就這么忍著？單是對抗洪澇，我們每年都要損失一大筆錢“韓炳謙覺得心疼，覺得不甘

“當然不會”慕容北回答的很堅決

“武林大會馬上就要召開了，屆時還適逢樓尚志壽辰，還要給他準備壽禮，想想就不甘心”韓炳謙氣呼呼的說道

“樓尚志驕縱輕狂已經四面樹敵，余慕安不想出頭，我們也大可靜觀其變，總有人會站出來。水滿則溢，月滿則虧，他的下場應該不會太好”慕容北冷哼一聲，“不必著急，好生等著變是，你去準備壽禮吧”。

韓炳謙悻悻的出去了，慕容北則冷峻的望著遠方出神，拳頭已經不知不覺間握了起來

“別說一個天青門，這整個江湖我都要了又如何？”

從慕容北處出來后韓炳謙深吸了一口氣，如釋重負。他臉色鐵青的叫來兒子韓制，大聲訓斥“以后離云錦布行遠點，再敢生事小心你的腦袋”

被父親這么一頓訓斥，韓制有些委屈“爹，不是你說陳老頭是掌門心里的一根刺嘛，我這是替掌門分憂啊，怎么還罵我哪”

“你還有臉說，這事兒驚動了大少爺以后想動陳老頭就難了。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韓炳謙看著這個不爭氣的兒子越來越上火

“掌門剛才見我也沒說什么啊，爹你是不是反應太大了”韓制覺得父親小題大做了

“掌門的心思你能猜得到？！他上一刻對你笑，下一刻可能就能要你的命。黃毛小兒，你要學的東西多了去了，滾”韓炳謙憤憤的說

“掌門哪兒有這么可怕”韓制嘟囔著離開了

韓炳謙望著兒子遠去的背影直搖頭，他跟了慕容北這么多年，太了解他的心性了，一旦他對你不滿意，絕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所以這么多年來，韓炳謙一直如履薄冰，處處謹小慎微

安頓好了陳叔，慕容清風趕回了慕容府。今日自己出手之事，看來還要向叔父解釋一番。

“給叔父請安”慕容清風沖慕容北行禮。慕容北近四十歲的年紀，許是常年練功的原因，身材保養得宜，絲毫沒有中年發福的樣子。五官冷峻，不怒自威，看上去很是精明。

“聽說你去了云錦布行”慕容北不動聲色

“侄兒就是來跟您說這件事的”慕容清風當然知道韓制之所以敢動陳叔，一定是仗著叔父的支持。

“云錦布行這么多年一直不肯加入布衣商會，他可是真不把我這個御劍門掌門放在眼里啊”說的云淡風輕，可話里的怒氣卻讓慕容清風聽的真切。

“叔父息怒。陳叔同外祖父情同父子，云錦布行是外祖父留給他的唯一牽掛，陳叔并無野心，也并非針對誰，他只是想守著云錦布行，安然終老，請叔父明鑒”慕容北知道自己侄兒所說倒不假，老陳雖不識抬舉，不肯入布衣商會，倒也沒有跟商會為敵。想到這里慕容北神色緩和了一些。

“你也說了云錦布行是你外祖父留下的產業，沈氏在整個布行有多大影響力你不知道嗎？他拒絕加入商會，就是不給我面子，我以后怎么在商會立足？”慕容北依然不依不饒。

“陳叔只是一介布衣，眼里并沒有江湖里的規矩，他絕不是想挑戰叔父您的權威。”慕容清風動之以情，“陳叔是母親那一脈僅存的人了，我視他如至親，還望叔父能寬恕他。”說到動情處，慕容清風猛烈的咳嗽起來。

“老毛病又犯了？不是一直在吃藥嗎？怎么不見好哪”慕容北終于消了氣。慕容清風平日里從不忤逆自己，不管自己提的要求多么過分，這小子都會乖乖照做，他十歲那年跟自己外出，被黑風幫圍攻，更是為了救自己生生擋了一記黑風幫幫主陸大田的黑風掌，險些喪命。但也由此落下病跟，時不時就會劇烈咳嗽，嚴重時甚至還會嘔血。當然，以慕容北的脾性，黑風幫自然已經是絕跡江湖。與慕容北為敵的人，他絕不會手軟。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跟他追究便是。你快去好好歇著”慕容北展現出了難得的慈愛。

“謝叔父”不停咳嗽的慕容清風告辭離開。

慕容北望著離去的侄兒，眼神很是復雜。

慕容清風從慕容北處出來，并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徑直去了后面一處僻靜的院落，那是他兒時住的地方，是他在慕容府上唯一感到溫暖的地方。

“奶奶，這幾天身體怎么樣？天忽冷忽熱，沒有不舒服吧？”慕容清風關切的問著眼前的老者。老太太打扮的雍容華貴，慈眉善目，正是慕容老夫人。

“真是老了，這天氣稍微一變化身體就各種不舒服，腰啊背腿的都不利索了”老太太抱怨道，“歲月不饒人啊”。

“我給您揉揉背“慕容清風嫻熟的給老太太揉背，”奶奶可不會老，所有人都會老，奶奶不會”慕容清風說。奶奶是他在這世上最愛的親人，父母過世后是奶奶給了他無限的關愛

慕容老夫人慈愛的笑著，嘴里應和著“不老，奶奶可不舍得老，我孫子還沒娶媳婦哪”

提到這個話題，慕容清風的臉色有些陰霾

“我知道讓你入贅天青門是有些委屈你了，畢竟你是我慕容家的長子長孫，但你二叔有了星辰，你在慕容家是沒前途的，倒不如去天青門，那個樓曼霓是樓掌門的獨女，你娶了她，日后就能執掌天青門的”老夫人耐心給清風解釋道

“御劍門也好，天青門也好，我都不想當什么掌門，我只想陪著奶奶，孝敬奶奶”

“你的心思奶奶怎會不知哪”老夫人很欣慰“可我老了，我不想自己百年之后你沒有倚仗，趁著我現在身子骨兒還硬朗，我得給你安排好未來。放眼整個武林，跟天青門結親對你是最有利的。雖然樓尚志的名聲不太好，在江湖上結怨頗深，但好在天青門根基深厚，總不會委屈了你。那個樓小姐聽說是美麗賢惠的，傳聞繡工還不錯哪，你娘也會高興看到你娶一個心靈手巧的姑娘的”

慕容清風低頭不語，好似這跟他毫不相干一樣，只是他的腦海里時不時會出現剛才那個盯著海棠屏風出神的紫衣姑娘，些許悵然后那身影便消散了。他們慕容家太過壓抑，他不希望把如此單純美好的姑娘卷進來，他不忍心。

“只是天青門確實夠囂張，我們主動去提親入贅，他們居然模棱兩可，沒有正面回應。我們御劍門也是響當當的大門派，他們屬實有點不識抬舉了”

想到這里，老夫人很生氣“也罷，如果他們樓家小姐沒那個福氣，我們不娶她就是了，我孫子這個模樣，這個風度，不知道是哪家姑娘會這么幸運哪”

孩子都是看著自家的好，老夫人越看清風越喜歡“你長的越來越像你爹了”

老夫人眼角又濕潤了，這么多年過去了，老夫人始終不曾走出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視線掃到清風腰間的香囊，上面有一條色彩絢爛的鳳凰，五彩斑斕的尾巴把鳳舞九天的恣意灑脫展現的淋漓盡致，只是再一端詳就會發現，鳳凰的翅膀并未完工

“這個香囊你要收好，那是你母親留給你的遺物，多好的一個鳳舞九天啊，可惜只繡了一半，她的身體就撐不住了”老夫人又忍不住流淚了。

“我會的”那個香囊是慕容清風最寶貝的東西，永遠都不離身的。

“奶奶，為什么二叔總是對嬸母如此苛刻？”慕容清風沒忍住問了出來

“看來你見過明月了”老夫人嘆了口氣，沒有說話。其實老太太對自己這個兒媳是滿意的，她不爭不搶，很是安靜，每日按時請安，風雨不輟，自己生病的時候也會不眠不休的在身邊照顧。只是這個兒媳不善言談，對她總是客客氣氣的，反倒讓老太太覺得不夠親近

“你二叔是個心思很重的人，你在他身邊要多加小心”沉默過后，奶奶還是這句話

這句話，他已經聽奶奶叮囑了很多年。二叔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才會讓親生母親如此忌憚？他以前經常做夢，夢到自己身處迷霧之中，而二叔則神色飄忽的躲在迷霧后面，任憑他如何掙扎，他始終看不清二叔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