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商芷分手后,無憂獨自返家。向問道已經給她飛鴿傳書,告知有人會送大姐回家,故無憂此刻也比較從容,沒那么著急了
“商芷說先一路向西,一個時辰后會到一處碼頭”,可她都走了兩個時辰了,怎么路越走越偏哪“我這指南針不會出錯的,而且現在是下午,太陽在西南邊,這邊是西沒錯啊”無憂是真服氣自己這個方向感,明明是確認了很多次的,怎么就走到了深山里了哪,這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對的,無憂長嘆一口氣,她顯然接受了自己再次迷路的事實,自己真是沒救了。眼見天快黑了,她只得四處看看能不能找到個人家借住一晚。
凌有時喝著山間泉水泡的茶,手里捧著一卷書,重復他每日愜意的生活。讀書累了,他就看看遠方的山澗,再打量一下自己打理的屋子,他滿意的露出一個微笑。他的小屋并不大,陳設非常簡單,僅有的幾件家具卻都是他一件件在山外最近的一處市場淘來的,雖不是價值連城,卻件件是他喜歡的樣式,院子里的小路和籬笆都是他自己搭建的,此刻籬笆上爬滿了綠色的藤曼,郁郁蔥蔥,特別有欣欣向榮之感。凌有時愛花愛山愛水,他的夢想就是能冬天去塞外賞雪,春日去江南踏青,夏天能在海邊品茗,秋日能登高賞菊。只可惜這只能是他的夢想,每年只有這一個月他可以做他自己,可以在這間小屋里完全放空自己,可以做他任何想做的事情,只有在這一個月里,他才是自由的。這一個月是母親替他在父親那里求來的,其他的時間他只能拼命練功,配合武癡的父親演練各種稀奇古怪的招式,身心明明極其抗拒,他卻不能忤逆父親。想到這里,他不由得輕嘆了口氣。
“請問有人嗎?”門口突然現出了一個淡藍色的身影。凌有時以為自己在做夢,那藍色衣裙的女子有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和端莊俊美的五官,可最讓人驚訝的卻是她身上那絲與這塵世的距離感,這是天上的仙子嗎?
“請問有人嗎?”無憂又問了一句,她可是真走不動了,不管有沒有人她都得進來了,總不能露宿這荒郊野嶺吧。
凌有時這才反應過來,忙沖出去回應“有人的”
這下輪到無憂呆住了,她本以為在深山里居住的肯定是獵戶或者樵夫之類的粗人,沒想到看到的卻是這么白凈的男子,哪里是什么樵夫獵戶啊,簡直就是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
兩人都楞了一會兒,無憂先回過神來解釋道“打擾了,我路過這里迷路了,不知能不能借宿一晚,明天一早我就離開”
“當然可以”凌有時自是不會拒絕。
晚飯是凌有時準備的,無憂不好意思白吃白住,本想幫忙,可無奈自己笨手笨腳。
“我來剝蔥吧”無憂自告奮勇
”那個,那個是韭菜“
”那我切菜吧“無憂拿起了菜刀。面對菜板上安靜的土豆,無憂開口了。
”你想我怎么切你哪?橫著切還是豎著切?想讓我把你切成片兒還是切成絲兒?”不等土豆回應(當然也不可能有回應),無憂自顧自的說”不過切絲我也做不到,還是切片兒吧。我要開始了啊”
無憂一臉嚴肅的跟土豆進行著靈魂對話。旁邊的凌有時看得呆了,他可從來沒見過跟蔬菜對話得人。其實,苑無憂何止是跟蔬菜對話啊,她的談話對象包括但不限于蔬菜,家具,動物,還有她自己。她跟人類的交流反而比較有限。
“還是我來吧”看著手不太聽使喚的無憂,凌有時忍不住出手了。
無憂非常不好意思,”抱歉啊,我不太會做飯“
”嗯,看出來了“凌有時的回答讓無憂愈發不好意思。凌有時非常熟練的切菜,下鍋,翻炒,出鍋,無憂佩服的五體投地。”真佩服你們會做飯的人“
”我們?”凌有時疑惑。
“你,還有我的兩個妹妹,你們都很厲害,怎么能做飯又快又好吃的哪?”苑無憂由衷的羨慕可以把飯做好吃的人,她覺得他們簡直就像是會魔法一樣,普通的食材到了他們手里就可以做成美味的飯菜。可到了她手里就變成災難。
“多做就好了,沒什么難的”凌有時謙虛的說。
”一定是需要天賦的。我小時候也經常做飯的,可一點長進也沒有,后來兩個妹妹就直接把我踢出廚房了“苑無憂回憶著自己的痛苦過往。
“每個人擅長的東西不一樣”凌有時安慰道。
苑無憂想了很久,“我除了功夫好一點,其他一無是處”不是謙虛,她真的是這么想的。苑莫愁有超強的生存能力,甚至她覺得莫愁不需要其他任何人都可以自己生存下去,苑汝安雖然粗心大條一點,可憑她的古靈精怪的性格,在哪兒都能活下去,只有她,出門在外首先沒有方向感,還不會做飯,也不太會跟人溝通,想到這兒,苑無憂郁悶的嘆了口氣。
第二天一早,凌有時睜開眼睛,剛走出房間,迎面碰上練功回來的苑無憂。“這么早”凌有時很吃驚。
“習慣了”苑無憂微微一笑。在練功上,苑無憂對自己的嚴苛是變態級別的,絕不會有一天偷懶,哪怕自己生病了,也都不會懈怠。
本來第二天無憂要啟程趕路的,沒想到天公作美,早飯的時候居然下起雨來
“這個雨可能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建議姑娘改天再走。”凌有時講的面無表情,可心里卻是有一絲開心
“好吧”無憂無奈的說“那就麻煩你了,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活兒盡快說”無憂這話說的當真是心虛。
“比如?”凌有時突然想逗逗她
“比如”無憂可真有點不知道該怎么接“比如劈個柴什么的力氣活兒”無憂臉上的汗都出來了。
凌有時微微一笑,眼前的姑娘可真是個有趣的人。
“你一直一個人住在這里嗎”無憂問
“一年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凌有時悵然的答,他希望能多點時間在這里。
“你很喜歡這里?”
“恩。在這里看花開花落,云卷云舒,每天清晨有小鳥唱歌,傍晚有夕陽相伴,終日讀書品茗作畫,夫復何求哪”這就是凌有時夢想的生活。
“怪不得你喜歡讀柳宗元的詩文”無憂笑笑,指著凌有時桌上的柳宗元文集
“嗯,他的永州八記我都能背誦了,文筆太美了。他是個熱愛生活的人,我特別欣賞他。你喜歡柳宗元嗎?”
“嗯”無憂點頭“只是,我更愛讀他類似‘黔之驢’,‘捕蛇者說’這樣的散文,永州八記我也愛讀,也覺得美,可始終找不到共鳴,可能我是個特別沒有情趣的人吧,發現不了生活中的美”
“每個人都是不同的,不必妄自菲薄”凌有時貼心的說
“那你一個人在這里不會無聊寂寞嗎?”無憂問
“不會啊”凌有時微笑,接著反問道“你哪,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無憂楞了,她從來沒想過還可以這樣生活,“我不知道,我的生活里只有練功,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保護家人。”無憂老實回答。“而且,就我這樣的生活自理能力,我估計我會把自己餓死”
“這倒是”兩人同時笑起來。
凌有時支開畫架,他想把這此時此刻的美景保留下來。他安靜的對著眼前的山,眼前的庭院,一筆一筆的畫著。苑無憂安靜的在旁邊看著他,房間里安靜的很,只聽得見外面的雨聲。無憂有點呆了,生活還可以這樣嗎?眼前的男子把生活過成了詩吧,她覺得心里好平靜,好放松,看著眼前專注的凌有時,無憂突然臉紅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閃過心頭,無憂趕忙移開雙眼。
終于畫完了,無憂上前觀看凌有時的畫作
“你原來還是個丹青高手”無憂由衷稱贊。”這遠山這庭院簡直就跟真的一樣”無憂視線一轉,看到了旁邊門口的淡藍色衣裙,“啊?這是…我嗎?”無憂臉紅了。
“對啊,是你啊”凌有時溫柔的說“我這里并不經常有人迷路”
“哦”無憂臉又紅了。
一連幾天,這雨都沒停。苑無憂這幾日陪凌有時讀書品茗,下棋,日子倒是過的一點都不乏味。
第四天,雨終于停了。
離別的時刻還是到了
“記住路線了吧?”凌有時溫柔提醒。
“恩,記住了,一定不會再迷路了”無憂信誓旦旦的說。
轉身離開的那一刻,無憂心里變的空落落的,很悵然的感覺,抬頭看看天上的太陽,她居然有點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