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汝安聽路遙知提起了慕容清風深陷南境的消息后立馬就要趕過去,保險起見,無憂讓莫愁跟著一起,而自己則跟玲瓏去找殷無右。玲瓏天天失魂落魄的叫“哥哥”,無憂有些心疼。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殷無右卻已經離開了家,去了斗武場。斗武場顧名思義是比試武功的地方,武林中人比試功夫并不新鮮,斗武場的獨特之處在于它是有獎比試,觀戰的人會給自己認為會獲勝的選手下注,每天晚上決出一個獲勝者,獲勝者再進行角逐,最終選出月度總冠軍,這個冠軍能獲得豐厚的獎金。
殷無右來斗武場實在是走投無路。殷達奧本就體弱,又長期酗酒,身體早就垮了,這次病的來勢洶洶,請了很多大夫都說這病需要好生將養,開的藥材都是極名貴的,殷無右并沒有多少錢財,思來想去只有去斗武場,畢竟義父的病拖不得的。
殷無右趕到的時候當晚的比賽馬上就要結束了,他匆忙上場,用了不到十招就輕松獲勝,贏得了小組最后一個參賽資格,第二天晚上將跟其他四個人爭奪最終的冠軍。
當晚的觀眾討論的很是熱烈
“很久沒有見到這樣的頂級高手了”
“這個人也太厲害了,我押他明天絕對是冠軍”
“我看未必啊,昨晚戴面具的那個人實力也不弱啊,鹿死誰手不好說啊”
殷無右沒有心思聽這些議論,他還要安置好義父。
“義父,你感覺怎么樣?”總算是找到一家客棧,把義父安頓好了下來
“我沒事兒,是我拖累你了,還要到這種地方來”殷達奧雖練武大半生,但到底出身書香世家,骨子里是看不起這種“賣藝求生”的手段,他知道殷無右也不想的
“你是個好孩子,現在想想,我以前對你太苛刻了些,你不怪義父吧”自從被玲瓏“叫醒”后,殷達奧每每回想過去,總是會充滿愧疚,他是個差勁的父親。
“父親這是折煞孩兒了,沒有父親當年收留我,我早就是個死人了”殷無右從沒有怪過父親,在他心里,父親是這世上他唯一的親人了。
殷達奧的眼睛濕潤了,于他,殷無右只不過是個自己隨手養大的孩子,自己這么多年來一直自怨自艾,醉生夢死,甚至過去的記憶里都很少有這個孩子的影子,這個自己從不在乎的兒子就這么自己一個人長大了。他不像自己只會恨,而這個兒子,會去愛。
“你是個好孩子”殷達奧又說了一遍,心里無限欣慰,老天終是待他不薄。
“玲瓏不知道在哪兒?我想她了”殷達奧悠悠的望著遠方說道
第二晚的決賽很熱鬧,真正的對決果然就是殷無右跟那個面具男人。
“棋逢對手啊,這都上百招了,居然還分不出高下”底下的觀眾議論紛紛
“這倆人的招數看上去很像啊”又有一個“行家”說
經他這么一說,大家也都紛紛附和“別說,還真是一個路數,這兩人應該是師出同門啊,有意思有意思”
“馮老,您覺得這兩人誰會贏?”人們紛紛看向一位老者,看來是懂功夫的“資深行家”
“我猜面具男必敗”馮老顯然胸有成竹“現在雙方雖是互有攻守,看上去勢均力敵,但面具男顯然已近技窮,但這位殷姓公子顯然還有保留,我猜二十招之內,面具男必敗”
果然,馮老話音未落,面具男的劍被挑落,勝負已分
人群中哀嚎聲歡呼聲此起彼伏。
殷無右簡單沖對手一抱拳,轉身離開。而面具男人則久久的楞在原地,似乎一時無法接受自己被打敗的事實。
打贏了的殷無右一臉沉思的模樣“怎么了?不是贏了嗎,怎么心事重重的?”
“剛才那人用的也是無相功”殷無右說出了心里的疑問。義父說過無相功并非中原功夫,整個中原除了他們一脈,不應該還有人習得此功才對
“你看的可清楚?”殷達奧也是一驚,但他清楚殷無右絕不是信口胡說的孩子
“千真萬確,只是他的無相功似乎孱弱了一些,有些。。。”殷無右在找一個合適的詞“有些先天不足的感覺”
“哦?無相功是天一族的家傳絕學,即便是族內的人也要經過層層選拔才有資格傳承,中原怎么還會有人會無相功哪?”輪到殷達奧疑惑了
“也罷,我既然有機會習得此功,想必還有別人也有這樣的機緣。只要此人沒有什么不軌之心,倒也無妨”此刻的殷達奧已經變得豁達了許多
“英雄留步”兩人對話之際,有人喊住了他們
來人是個三十歲上下的中年女子,穿著打扮跟尋常女子無異,但殷無右卻出于本能的感覺對方并非中原人。
他猜的不錯,“我叫那木花,是個大夫”顯然,這個女子是有備而來
殷無右則看著對方,沒有說話
“您父親的病我能治”
“我請大夫看過了,只要按時服藥,父親很快就能康復”
“您父親是身體根基壞了,尋常藥物只能維持,根治的話恐怕很難”
殷無右在等對方說明真正來意
“我來自南境,南境氣候干燥,月亮泉周圍水草豐茂,空氣溫潤,那里是你父親的最佳調養地點,再配合我們族里秘制的調理藥方,你父親的身體可以很快恢復”
“條件哪”對方提到南境,殷無右已經猜到了八九分
“你要替滿月教打一場仗”
無憂跟玲瓏靠著向問道的幫忙找到了殷無右的住處,可早已不見了父子二人的身影。剛才還異常激動的玲瓏瞬間慌亂起來,她一遍遍的進出屋子,找遍了各個角落,最后無助的看向無憂,嘴里不停的咿咿呀呀。無憂心里不忍,她一定要帶玲瓏找到殷無右。
她問遍了周圍的住戶,斷斷續續拼湊了一些線索“殷老頭病的很厲害,殷家小子沒錢給他看病”
“殷老頭坐著輪椅,父子倆往東邊方向去了”
無憂帶著玲瓏一路向東走了。好在父子二人比較容易識別,無憂靠著路上別人的指點,居然找到了斗武場。至此,無憂也明白了殷無右的目的。苑家雖不富足,但四姐妹自小也衣食無憂,看著殷大哥居然為了給父親治病來斗武場,無憂的心小小疼了一下。
當然到了斗武場,依然沒有找到父子二人。無憂找到二人住過的酒店,得知二人剛剛離開。于是,又是一場追逐。
追上他們的時候,四個人已經入了南境。
見到玲瓏的時候,殷達奧覺得自己的病已經好了一半。看著開心到大喊大叫蹦蹦跳跳的玲瓏,無憂覺得眼前的三個人才更像是一家人。
“殷大哥,你能護姐姐一世周全嗎?”無憂在心里發問
可隨即,無憂打消了這個念頭,她沒有問出來。姐姐不會說話,不能照顧自己,只會成為別人的負擔。自己不能這么自私,要求只有幾面之緣的殷大哥為姐姐付出這么多,這不公平。無憂莞爾一笑,自己的姐姐自己會永遠照顧的,于她,姐姐永遠都不是負擔,姐姐是她的至親,是永遠隨時會用生命去守護的人。
留他們三人共享開心時光,無憂獨自到外面溜達,一個小男孩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在這里干什么呀?”無憂很喜歡孩子,雖然平日里很嚴肅,但面對小朋友的時候卻非常有耐心
“我在看守人質,里面是從新月教抓回來的壞人”小男孩一臉驕傲
“你才多大啊?”
“我八歲了,我是個大人了”小男孩使勁挺起胸脯,證明自己是個大人了
無憂笑笑,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恩,你很快就是個男子漢了”
二人說笑間,走來一個年輕人。來者二十歲上下,濃眉大眼,長的很明朗,但眼神游離,顯然有什么心事。
“拉木措,讓我進去一下”來人對小男孩說道
“不行,族長說了,任何人都不能進去”小孩子拒絕的相當干脆
“我都不行嗎?我們可是好朋友”男人顯然有點慌
“誰也不行”
“給你糖吃,讓我進去一會兒好不好,就一會兒”男人近乎哀求
“不~行”拉木措顯然有些動搖,糖對小孩子的誘惑力可是很大的。
就在他馬上要放棄抵抗送男人進去的時候被人粗暴的打斷了
“誰也不能進去,這是規矩”出現的女人面相兇惡,似乎跟誰都有血海深仇。小男孩嚇的糖果也不敢要了,縮在無憂身后。
男人只得訕訕的離開了。
那個女人惡狠狠的瞪了無憂一眼,也隨即離開。
“這個女人是誰啊,為什么這么兇?”無憂問拉木措
“她叫那藍,聽族里的人說她以前很溫柔的,可我從來沒見過她溫柔的樣子。聽說自從她全家人被新月教的人殺光之后,她就變成現在這種惡狠狠的樣子了”
無憂頓時對那藍多了幾分憐惜
“新月教殺了你們很多族人嗎?”無憂小心翼翼的問道
“恩”拉木措點點頭“我父親就是被他們殺的,母親一個人撫養我們兄妹,去年病死了”
無憂使勁憋住了眼眶里的淚水,輕輕摸著拉木措的頭。“姐姐下次給你帶糖來”
“真的嗎?”拉木措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光芒
“恩”無憂點點頭
“你長大了想做什么?”無憂想跟小男孩兒多聊一會兒
“沒想過”
“那你使勁兒想想”
“姐姐,我不一定能長大的”
無憂愣住了,“什么意思?每個人都會長大啊”
“我們這里的孩子很多還沒長大就死了,我妹妹三個月前死了,是餓死的。我們這里常年干旱,只能依靠月亮泉的水灌溉莊稼,可新月教的人霸占著月亮泉,所以,我們常年挨餓,很多小孩兒都餓死了。我的朋友索爾汗是被新月教的人殺死的,他死的時候七歲。所以,姐姐,我不一定能長大”拉木措的眼睛黑白分明,無辜天真。
一個八歲的孩子還沒有懂得敬畏生命卻已經看過太多的死亡,無憂說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我是說如果,如果你長大了,你想做什么?”
“我要殺光新月教的人”拉木措說的云淡風輕,對新月教的仇恨已經成了一種本能,已經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滿月教跟新月教的仇恨無憂之前聽說過,據說兩派已經斗了上百年。新月教的先祖是從中原遷徙過去的,族人至今仍習漢字,說漢話,所以中原人士普遍支持同情新月教。每逢天災的時候,中原都會有幫派自發給新月教捐款捐物。無憂從沒想過滿月教的生活會如此惡劣。
“人質抓來你們會怎么處置哪?”
“也許會殺掉吧,聽說新月教的首領不肯為這幾個人質讓步,那還留著他們有什么用”拉木措說起生死毫不在意
無憂此刻心里百感交集,成年人之間的仇恨不該讓小孩子參與進來,小孩子就應該天真爛漫,享受陽光,開心的擁抱世界,而不是裝滿仇恨。
“不過,他們很快就會被打敗了,我們的族醫那木花姐姐帶回來一個武林高手,他一定能幫我們把新月教打的屁滾尿流”拉木措天真的臉上閃出興奮的光芒。那光芒卻深深的刺痛了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