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微遞上了御劍門送來的請柬,這個月底恰逢慕容老太太的壽辰,慕容北要大宴賓客,給母親祝壽
“承天門跟瀚海門一戰(zhàn)都是慕容老賊背后挑撥所致,他居然還有臉給我們發(fā)請柬”司馬微此刻對御劍門恨之入骨
挑撥承天門跟瀚海門兩派的爭端,慕容北可以得漁翁之利,這本是江湖門派間尋求勢力增長的尋常手段,單是如此的話余慕安倒并不為意,但慕容北居然慫恿羅致遠火燒余家祠堂,這一招卻是觸了余慕安的逆鱗,他無論如何都要還以顏色。
“也好,正好借此機會讓天下人都見識一下真正的慕容北,只是我余某人要對不住慕容老太太了”
蝴蝶谷算是一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地勢偏僻,入口極為隱蔽,平常很少人出入。谷內植物茂盛,種類繁多,尤其是藥草,隨處可見。
余慕安只身一人來到蝴蝶谷,在一處茅屋見到了他想見的人。
正在晾曬草藥的人看了一眼余慕安,嘆了口氣,該來的總是會來,十五年了,他還是迎來了這一天
“我一定保證先生的安全,我用自己的性命擔保”余慕安說
“我這條命死不足惜,如今我的家人俱已不在,我已經沒有牽掛,十五年前若不是余掌門出手相救,我這條命早就沒了,茍活了這許多年,我也知足了”說話的正是失蹤多年的藥王趙德。當年治療慕容南的正是他,他也在慕容南不治之后失蹤。
“你是說余慕安出府多日后帶來個人回來?”慕容北聽聞屬下的匯報后陷入沉思。余慕安是個心機深沉的人,他帶的這個人一定有什么用意
“這個人來歷清楚嗎?”慕容北問
“這個屬下還在查,不過,推測應該是個大夫”
“大夫?”慕容北心里一驚
“對,聽說兩人在回府的路上恰巧碰到有人暈厥,那人上前施救,手法相當老練,應該是個大夫沒錯”
慕容北的心逐漸沉入冰窟,原來余慕安一直都有后手。他一直知道余慕安絕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么隨和簡單,只是沒想到他竟如此心思縝密,如此隱忍,為了牽制他慕容北居然能將殺招隱藏十五年,他還是小看余慕安了。估計此時承天門肯定布置了天羅地網保護趙德,短時間內想去偷襲肯定是不成的了,可嘆明日就是母親的壽辰,他竟無計可施。慕容北的眉頭緊皺,一夜不眠。
在慕容府再次見到慕容明月,余慕安只是簡單點了點頭,就帶著趙德快步離開了明月的視線,步伐凌亂的倒有點像逃離。上次月下醉酒,余慕安至今說不清楚自己腦海中的一切是真實還是夢境。若是夢境倒也罷了,但萬一是真的哪,單是想想就已經讓余慕安羞愧難當,他實在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明月。
雖不知叔父為何這么安排,但慕容清風還是按照叔父的意思,把余慕安跟他帶來的客人也就是藥王趙德帶到了偏廳,那是一間非常隱蔽安靜的房間。而慕容北正在里面恭候
“余掌門想必有話要說,不著急慢慢說。趙德大夫別來無恙”
慕容清風睜大了眼睛看向趙德,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當年醫(yī)治父親后又離奇消失的趙德大夫。
“慕容兄這份心性當真是常人所不能及,余某是有話要說,只是不想在這兒說。前廳很是熱鬧,江湖上的朋友也很多,獨樂樂不如與眾樂樂,何不移步前廳跟大家一起分享一些慕容兄十五年前的高明手段,讓大家都震撼一下助助酒興豈不更好?”
“我倒是愈發(fā)迫不及待想聽聽余兄的故事了”
“看來慕容兄當真不想讓我出這個屋子了”見慕容北不做聲,余慕安嘆了口氣道“也罷,那我就當著清風的面說說十五年前的舊事”
“洗耳恭聽”慕容北依然很淡定
“十五年前,御劍門掌門慕容南在跟青陽派的沖突中受了重傷,由趙德大夫醫(yī)治”
“不錯,這個人盡皆知”
“人盡皆知的還有在趙德大夫的精心醫(yī)治下,慕容掌門的傷勢逐漸好轉,不過月余已經基本康復,對吧,趙德大夫?”
“不錯,慕容掌門雖然自小體弱,但老夫人一直給他精心調養(yǎng),補品草藥都用的極用心,所以身體恢復的是極好的,我因為家里有急事需要提前離開,但我確認他身體已無大礙”
“那趙德大夫聽聞慕容掌門病發(fā)身亡的消息以后作何感想?會因為自己的誤判而內疚嗎?”余慕安問
“我的診斷絕沒有錯,只要按照我的方子再休養(yǎng)至多半月,慕容掌門的身體一定恢復如初”
慕容北哼笑一聲“那為何趙德大夫沒有回來跟我們說清狀況,好讓我們對兄長的死因查個明白?”
“慕容兄真是會說笑,當然是有人不想趙德大夫回來了”余慕安說
“聽聞慕容掌門的死訊,我本想去找老夫人問個明白,可就在那個時候我的身邊突然出現(xiàn)了一些奇怪的人,在江湖日久,我自然清楚這其中的利害,既然有人想封我的嘴,我自然不想冒險?!壁w德直盯著慕容北,而對方臉上毫無波瀾
“聽說趙德大夫掉落懸崖,尸身摔的面目全非,我只是好奇為何傳聞如此離譜”
“小小障眼法而已,慕容兄想學的話我可以讓手下的易容高手給你演示一下”余慕安答道
“原來余兄十五年前就埋了伏筆,等的就是今天吧”慕容北臉上毫無波瀾,看來他并不想就范“只是,我實在不明白余兄為什么要把趙德大夫藏起來,應該把他帶到慕容府啊”
“帶到慕容府好讓他告訴天下人慕容南是死于非命嗎?你猜大家會覺得誰是幕后兇手?”
“這可難為我了,大家作何想法我怎能知道?”慕容北打定主意裝傻
“趙德大夫,你確定我父親的死絕不是因為當年受的重傷?”慕容清風已經快碎掉了,他曾經懷疑過父親的死因,可叔父待自己一直不錯,他也始終沒有找到任何破綻,他一度因為自己的多疑而自責,覺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了,所以他才會舍命保護慕容北。
趙德再一次信誓旦旦的否決了這種可能性“我以自己的醫(yī)術擔保他絕對不是死于那次重傷”
“叔父。。?!蹦饺萸屣L望向慕容北,不知該說什么
“你還是懷疑我了”慕容北自嘲的笑了一下“我以為我將你視如己出,悉心栽培就能換來你的真心,沒想到到頭來你還是懷疑我,果然非我親生就如同外人,不能相信”
慕容北的話讓慕容清風倍感心寒,他沒想到叔父會說出如此薄情的話
“慕容南善良真誠,從不濫殺無辜,他是個好人,這一點你不否認吧?”余慕安決定換個方法試試
“是,大哥是個好人,但他并不是個好幫主。他心慈手軟,沒有野心,優(yōu)柔寡斷,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帶領御劍門在這弱肉強食的武林立足?!”交談至今一直很淡定的慕容北第一次表露了些情緒。
“當年右北分舵舵主王志遠屢不聽命,大有跟總舵分庭抗禮之勢,可大哥依然對他以禮相待,結果王志遠越來越不把總舵放在眼里,如果不是我及時干預,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后果就是御劍門內訌,分裂,無數(shù)弟兄白白送去性命。這些就是大哥優(yōu)柔寡斷的后果?!蹦饺荼被貞洰敃r跟大哥的矛盾,始終不覺得自己做錯。
“所以你在王志遠起事前就殺了他全家及其親隨五十余人?”余慕安知道那次御劍門的清理門戶,自那時起,他就知道慕容北絕非等閑之輩,也是從那時起,他一直提防著他。
“如果不殺他們,將來整個御劍門內訌,死的可能是上千人”慕容北說
“你不滿慕容南做掌門,所以就殺了他取而代之?”余慕安見慕容北情緒開始激動,決定拿話激他一下
“我沒殺他”此刻的慕容北陷入了往事回憶,情緒有些激動,兄長死前的畫面又出現(xiàn)在他眼前“我們那天在商量怎么對付王志遠,我質疑他的決定,說了些負氣的話,他自小本就有心痛毛病,有些激動,所以才病發(fā)身亡,他的死跟我沒有關系”慕容北在極力否認兄長的死跟自己有關,可陡然抬高的語調掩藏不了他蒼白的解釋
“正是因為他自小就有心痛的毛病,所以他手邊一直有藥王趙德精心調配的靈藥護心丸,只要能發(fā)病的時候第一時間服下便可保平安。那天出事的房間里亦有護心丸,為何他卻死了?”余慕安不依不饒
“那次發(fā)病太突然”慕容北明顯有些慌亂“大哥還沒等服藥就已經...”
“是沒有服藥還是你根本就沒打算讓他服藥?”
慕容北呆坐在那里不發(fā)一語。那天發(fā)生的事情一直被慕容北封存在記憶里,多少年了,他都不肯去打開那段記憶。打開它,就意味著他不得不面對自己那一刻的猶豫,在大哥和幫主之位兩個選擇之間,他選擇了后者。事后他無數(shù)次的給自己辯護,他當時太慌亂了,以至于沒有及時給大哥拿藥??擅看蔚霓q護都那么無力,他自己知道,如果時光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二叔,你。。?!蹦饺萸屣L淚流滿面,已經說不出話。他沒想到父親是這樣離世的,父親走后不久母親就撒手人寰,他成了孤兒,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因為眼前這個他視為父親的人造成的,他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你們御劍門的家務事我本不想插手,可你為了挑撥承天門跟瀚海門的關系,居然毀了我余氏祠堂,我百年之后如何有臉面面對余家的列祖列宗,慕容兄你既不仁就不要怪我在天下人面前揭開你的真面目”余慕安起身要帶趙德出去前廳。
“且慢”慕容北終于從剛才的失態(tài)中恢復了過來
余慕安饒有興趣的看著慕容北,也想知道他要怎么破局
在慕容明月進來的那一刻,余慕安知道自己敗了,他沒想到慕容北為了稱霸武林連自己的女兒都能犧牲,慕容北當真是喪心病狂。
“明月知書達理,溫柔賢惠,將來肯定是個不可多得的賢內助。我今日就可將明月許了給余兄做續(xù)弦,只要余兄當今日之事從未發(fā)生過。當然余兄若是介意輩分,我馬上就可以把明月逐出慕容家族譜,斷絕跟她的父女關系”慕容北說的云淡風輕,輕松的如同做生意
“父親你這是什么話”慕容明月向來對父親言聽計從,可聽完父親的話也不禁大為震驚
“慕容北,你當真是禽獸不如”余慕安已經氣憤到咬牙切齒“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居然把女兒當買賣的籌碼,你不感到羞恥嗎?我若不答應你該如何?”
慕容北一把拉過慕容明月,掐住了她的脖子
“父親”慕容明月驚慌掙扎
“自古女子未嫁從父,她的生死我說了算。既然余兄無意,她活著也沒有價值了”說著他就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伴隨著痛苦的呻吟聲,明月的臉漲的通紅,臉上是大顆大顆的淚珠。
“你快停手”余慕安大叫
“余兄一直就對明月有意,又何必礙于情面意氣用事哪”慕容北手上的力道一直未減
眼見明月的呼吸越來越微弱,余慕安顧不得許多“好,我答應你,你快停手”
慕容北滿意的大笑而去,留下的是碎了滿地的兩顆心。慕容清風呆呆立著,慕容明月滿臉是淚,癱倒在地上
“帶我走”聲音沙啞的慕容明月絕望對余慕安說
余慕安心疼的抱起明月,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中走出了慕容府。那一刻,他已經決定再不去理會世人的眼光,他要盡他一生好好呵護懷中的明月
而慕容清風則呆坐在屋里,久久未曾出來
壽宴上,慕容北談笑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