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什么時候才到呀？”七歲的姜姒寧抱著泰迪熊坐在后座，稚嫩的聲音中透著不耐煩。

“馬上就到了，寧寧乖。”姜父沉穩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姜姒寧癟了癟嘴，剛想開口，“那我……”姜母回頭，“到了以后坐在車上不要鬧，不要亂跑。”

有了口頭警告后，姜姒寧像泄了氣的皮球，抱著玩具，耷拉下了腦袋。

車穩穩地停在了村口前，這里是姜家資助的一處貧困山村。姜父姜母下車，從后備箱拿出準備好的禮物進了村子。

車子里，姜姒寧趴在車窗邊望著父母遠去的背影，暗自竊喜，偷偷下車跟在了身后。

姜家父母拿著禮物走進了村子里唯一一個學校，這個學校還是幾年前姜家投資建造的，為的就是也能讓山里的孩子也能有機會受到教育，這次是給孩子們送去新學期需要的文具等。

姜姒寧邁著小步子跟在不遠處的身后，看著父母進了學校，便玩心四起想在四周逛逛。

這時，姜姒寧看見了圍欄外田埂上的少年，一身洗舊了泛白的衣服，看得出主人很節儉，縫縫補補打了好幾個補丁，手里拿著鋤頭，看著學校的方向，只一眼，就低下頭繼續干活了。

那一眼，姜姒寧分明從他眼中看出了羨慕。

姜姒寧邁著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到了他身前，“你怎么不去學校？”

清瘦的少年比她高出一個個子，看了她一眼，繼續干著手里的活。

姜姒寧仍不死心，蹲在他面前，小嘴叭叭地講道：“我父母送了好多玩具，書包還有零食呢。”

少年仍不吱聲，姜姒寧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就往前走，許是營養不良，少年就像一棵隨風要倒的小樹苗。

姜家父母從學校出來就看到這樣一個畫面，自家女兒拽著別人家的小孩，半拉半拽地向前走。

自詡一向好脾氣的姜父看到這一畫面差點兩眼一黑暈了過去，“姜姒寧，你在干什么！”

被姜父這一聲吼，姜姒寧被嚇得怵在了原地，拽著衣袖的手縮了縮。

姜家父母趕緊來到跟前，姜母拉開自家女兒，“寧寧，松手！”

姜父蹲在少年跟前，“孩子，你父母呢？”

少年還是一聲不吭。

這難住了姜父，和姜母對視一眼嘆了口氣就要拉著姜姒寧走。

小小的姜姒寧仿佛看穿了父母的心思往地上一坐，漂亮的衣裙粘上了泥土，開始哇哇大哭，“不要！我就要他！就要他！”

哭聲驚天動地，驚動了出來送行的校長，等校長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姜姒寧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著少年的大腿，姜家父母死活拉不開她。

姜父走上前詢問校長這少年的情況，“這孩子年幼喪父，還要照顧體弱的母親，所以早早輟了學……”

年幼的姜姒寧哪聽得懂這些，只聽得“母親”一些字眼，生怕他逃走，死死地拉著他的衣袖。

了解情況后，姜父動了惻隱之心，走到少年跟前半蹲下，“孩子，你還想上學嗎？”

少年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艱難開口：“想。”

姜父看出他眼中的渴望，繼續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陸譽恒。”

“阿恒，你愿意跟我們走嗎？”

少年低下頭，死死地咬著唇。

看出他心中的糾結，姜父開口：“你母親我們會讓人照顧的，現在你愿意跟我們走嗎？”

“愿意……”聲音嘶啞，少年低著頭，瘦弱的肩膀顫動著，眼淚一滴一滴落在了塵土里。

這個年紀的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姜父不忍，傾身抱了抱他，“好孩子。”

一群人跟著去拜訪了他母親，并說明了此行目的，后者則很感激能有這個機會將他帶出大山。

姜姒寧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只知道眼前這個人可以跟自己一起回家了，開心得快要起飛。

陸譽恒在她面前蹲下，仔細地拍了拍她裙子上的泥土。

姜姒寧眼眸彎彎，向他伸出了手。

陸譽恒看著她白嫩嫩的小手，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往身后藏了藏。小小的姜姒寧卻沒有察覺他的不自在，主動上前握住他掩在背后的手，“走吧，我們回家。”像是得到心愛的玩具，小酒窩涌現。

任由她拉著自己的手往前走，陸譽恒回頭最后看了一眼陪伴了自己很久的毛胚房，盡管里面的一切都是骯臟破舊的，卻仍舊生出一絲不舍之情。

最后看向眼前的小女孩，回握住了她的手。

陸譽恒在床上醒來，看了眼鬧鐘，皺了皺眉，又做夢了。

已經過去很多年了，還是會夢到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種卑微感仿佛刻進了骨子里。

今天是新學期開學，陸譽恒簡單洗漱后便出了房門。陳嫂是家里的家政阿姨，負責家里的一切事務，這會正忙著準備早餐。

陸譽恒簡單問候過姜父姜母后，就走進廚房幫忙了。

等姜姒寧出來的時候，早餐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姜姒寧一坐下就拿起面前的牛奶，卻被一旁伸出的手制止了，手的主人拿走了她手中的牛奶，往她嘴里塞了片烤吐司，“空腹別喝牛奶。”

陸譽恒將手里端著的煎蛋放到桌子上后在她一旁坐下，安靜地吃著早餐。

姜父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自家女兒，“寧寧多向阿恒學習學習，這次分班考之后，阿恒還是第一名。”

姜姒寧吃著盤子里的煎蛋，聞言抬頭給陸譽恒比了個大拇指。后者則把剝好的白煮蛋推到她面前，姜姒寧像只狡猾的小狐貍，笑嘻嘻地接過。

盤子里只有蛋白沒有蛋黃，幾年了，一直如此。

姜父暗嘆，朽木不可雕也。

高二分班后，兩人分到了不同的班級。看著兩個不同的數字，姜姒寧垮起了個苦瓜臉，“怎么辦，我們不是一個班了誒。”

看著她氣鼓鼓的小臉，陸譽恒忍住想捏捏她臉的沖動，笑著安慰道：“沒事，我會去找你的。”

姜姒寧只身走進教室，明艷的長相給她招來許多目光。姜姒寧按著座位表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同桌是個戴眼鏡看著性格靦腆的女生。

姜姒寧朝她笑了笑，露出顆小虎牙，“你好呀，我是姜姒寧。”

小同桌推了推眼鏡，“你好……我叫溫晚。”

老師在講臺前嘮叨半天后，已是中午，姜姒寧餓得趴在桌子上，肚子直叫。

終于等到下課，姜姒寧起身，看了看門外的人，又看了看溫晚，“要跟我一起去食堂嗎？”

溫晚驚訝之余點了點頭。

陸譽恒早已等在了門外，清雋的長相，頎長的身影總能引來許多關注，走過的人不少都在竊竊私語。

姜姒寧跳到他面前，笑意盈盈，像漆黑的天空里揉雜了點點星子，“你怎么來那么早呀。”

少女是含著笑意對他問出這句話，這讓陸譽恒眉眼都溫柔下來，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老師放的早就來等你了。”

姜姒寧拉過一旁的溫晚介紹道：“這是我同桌溫晚。”

陸譽恒聞言向她點了點頭。

“走吧走吧，我快餓死了。”姜姒寧拉上兩人，趕緊沖向食堂。

就算是吃飯也堵不上姜姒寧的小嘴，“我們班老師怎么會這么能講，她在上面講，我在下面肚子餓得咕咕響……”

陸譽恒早已習慣了姜姒寧的碎碎念，邊聽邊把她盤里的青椒胡蘿卜挑到自己盤里，把雞蛋放進了她的盤里。

溫晚在一旁看著倆人過分親昵的舉動，心中的疑惑也沒有問出口。

開學第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傍晚天空烏云密布，姜姒寧看著窗外陰沉沉的天氣正擔心會不會下雨，天不如人意，下一秒下起了傾盆大雨。

放學鈴一響，姜姒寧就拎起書包，跟溫晚告別后跑下樓梯。

陸譽恒站在大廳里，皺著眉看著雨景，這時，身旁的女生低著頭，將傘遞給他，支支吾吾地開口，“不……不介意的話，用我的傘吧。”

姜姒寧跑下樓恰巧看到這一畫面，心里酸澀了一下，這讓她慢下了腳步。

“不用了，謝謝。”陸譽恒看都沒看，拒絕地很干脆。

看到他身邊的女生失落地走開，姜姒寧這才上前，“我們快回家吧。”像是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小孩，止不住得開心。

陸譽恒接過她手里的書包，拿出自己書包里的傘，兩人一并走向校門口。

雨傘也只會偏心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