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楚辭暗暗發(fā)誓,心中憤憤地想道,眼里滿是窩火。
看著對方緩慢、細心卻又絲毫不敢大意的動作,心中卻又有一種怪異的感覺油然而生。
厲九淵沒有再給楚辭喘息的機會,猛地將她按倒在沙發(fā)上,翻了個身。
職業(yè)殺手清楚地知道,男女之間在攻擊力與耐力上的差距,無論是力量,還是靈敏度,盡管自己經(jīng)歷了嚴格的訓練,但是在這個體格和頭腦都超出常人的國際黑幫頭目面前,仍是處于劣勢。
或許,速戰(zhàn)速決才是她唯一的出路。
余光瞟向附近的茶幾,她的動作快速而凌厲,但就在她要碰上茶杯的那一刻,身前的男人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擒住了楚辭的手臂。
比起職業(yè)殺手慌亂的手法,黑幫頭目此時平靜的表現(xiàn)卻顯得游刃有余得多。
“放手!”
楚辭強忍著手臂上的酸麻,怒視著男人凌厲的雙眼。
盡管不想傷害到楚辭,但厲九淵這次卻再也沒有放水,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寶貝即使是在被壓制的情況下破壞力依舊驚人。
厲九淵決定再也不給她機會,小心卻快速地將她那條尚未從酸麻中恢復的手臂繞到了身后。
“混蛋……”
楚辭頓時漲紅了臉。
由于剛剛的壓制,兩人的距離瞬間貼近。
這未免太過了……
男人沉重的呼吸劃過她的脖頸,一只手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臂。
他們的姿勢極其暖昧,楚辭兩條修長的腿被牽制在沙發(fā)的底部。
“別亂動。”
男人無奈地嘆息,放輕了手中的動作,他的聲音低沉,眉宇之間滿是心疼。
“你就不能好好地待在我的身邊嗎?”
楚辭抬頭,正看到那雙深情而悲傷的墨黑色眼睛在靜靜地望著她。
**
“那是負責衛(wèi)星監(jiān)控的總管理處。”
男人很鎮(zhèn)靜,目光斜著正對著不遠處樹林中的一個紅色小木房。
高大的摩天輪之下,所有的景物一覽無余。
“你帶我來就是看這個的?”女子挑著眉問道,淺藍色的眼眸波瀾不驚。
男子回過神,正襟危坐,一雙墨黑色的眸子緊緊地盯著面前的女子。
威武的雄獅處變不驚,似乎早已知道她從口中吐出的話語。
空氣似乎凝固了幾秒,兩人的目光焦灼在一起,不甘示弱,亦不分高下。
“不。”
男子頓了頓。
“我只是想告訴你,就算你不愛我了,也應該替我們的孩子著想著想。”
楚辭的眼瞳瞬間放大了好幾倍。
**
“他快要回來了。”
“司鈺城長官會很高興見到你的。”
青年學生的心一沉,她完全明白司夢婆婆口中的“司鈺城”是誰,越想越覺得寒毛聳立,如同困入夢魘般的臉顯得愈發(fā)蒼白。
猶如一只受傷的麻雀,她甚至有些坐立不安,剛被塞滿的胃里再也裝不下任何的食物。
青年學生的臉上再也沒有任何表情,試問誰又能在這種情形下保持如此的鎮(zhèn)定、從容與安心呢?
“你先上樓去準備一下。”
“是。”
佯裝著服從,她點了點頭,即便萬分緊張之下,她還是跟隨兩個穿著淡黃長裙的女傭上樓。
在這棟極具奢華的房子里,顧輕檸仿佛是一個來自異世界童話里的公主,精致的走廊里,灰色的大理石地板一塵不染,而墻上價值千萬的壁畫使得整個府邸更加莊重。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了二樓房間那鑲嵌著紅寶石的精致木門。那一剎那,寶石上耀眼的光芒折射出她眼中的暗淡。
記得自己曾經(jīng)也擁有過這么大的書柜。
放眼望去,青年學生首先看到的便是側(cè)放著的淺桃胡色雙層帶門書柜以及在門口角落里靜靜蹲踞著的一只三角鞋架。北面的淡藍色玫瑰窗簾配著平行擺放著的紅色暖色調(diào)床鋪以及散發(fā)著橘黃色光的白色吊燈使整個房間顯得溫馨而舒適。
房間并不是很大。
她這樣想道,眼前的景物包括梳妝臺和衣架早已一覽無余。
“您有事可以隨時吩咐我們。”帶著公式化的微笑,兩個女傭轉(zhuǎn)身下樓。
在那扇門合上的一瞬間,青年學生的身體顫栗了一下。
她甚至在原地呆了數(shù)十分鐘之久,才上前,開始脫自己的黑色皮靴。
“新的日子開始了。”
她的身體排斥著走入了這間房間,合上眼睛,靜靜地躺在床上屏住了呼吸。
**
司鈺城從車上下來時,身旁立刻有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伊甸”人員上前給他打傘,今天的天氣有些陰沉,但是卻并不沉悶,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原本在車里坐著的男人并無任何表情。
站在府邸階梯下的老婦人已等待許久,她的臉上帶著公式化的慈母般的微笑,上前,“她已經(jīng)過來了。”
“我還有事要處理。”司鈺城的聲音如雨夜般的雷鳴,低沉而急促,他徑直走向自己的府邸,沒有看司孟婆婆一眼,似乎剛剛她所說的話語只是一陣風。
此刻這棟別墅的主人終于回來,他已走到了第一層臺階的白色大理石上方,他沒有轉(zhuǎn)身也沒有回頭,周圍的人不為所動,仿佛一只等待著由未來決定自身命運的被宰羔羊,他走進了大門……
**
楚辭快要受不了了,未知的宅邸,不明原因的綁架,再加上不知名的城市,她立在洗手臺邊,不停地用冷手潑向自己的臉,試圖想緩解自己的緊張。當她被告知自己與這個陌生男人生活了七年,并且有了兩個孩子時,她的大腦如機器般生銹無法運轉(zhuǎn)。
“咳。”
她吐出一口濁水,從咽喉中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嗚咽聲,而這聲音很快便隨著嘩啦啦的水流聲淹沒。
這七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混沌的大腦讓她想不起來任何東西,只知道外面那個家伙到現(xiàn)在還在等她。
哼。
她悶聲吐出一口濁氣,現(xiàn)在卻也只能和他一起“合作”。
回到摩天輪下的餐桌前,途中經(jīng)過的小丑打斷了二人的思考。
“他們過來了。”
厲九淵熄滅了手中的中華牌香煙說道。
“誰?”
楚辭皺緊了雙眉。
“我們的孩子。”
厲九淵平靜地說道,一雙墨黑色的眼睛正深深地凝望著她。
瞪大了雙眼,此刻你可以看到楚辭五彩斑斕的臉。
他們又這么早過來了?
又……
為什么用又?
楚辭的面色有些僵硬,她的心臟一下子收緊,不僅僅是為了孩子,還因為此刻對面用悲痛眼神看著自己的被稱作是自己丈夫的男人。
“他們在哪里?”
厲九淵指了指楚辭身后那輛巨大的吉普車。
楚辭從沒想過聽到對方的聲音竟然會腿軟。
厲九淵“噗嗤”地笑了一聲,隨后走到吉普車前。
拉開車門的一瞬間,兩個清脆的聲音和一前一后的深藍色影子從里面沖了出來。
“媽媽,哥哥今天又搶了我的棒棒糖。”
“才沒有呢,那是爸爸獎勵給我的。”
兩個孩子猶如兩頭小獅子沖入楚辭的懷中,她甚至還未看清他們的模樣,就被他們抱得死死的。
六歲大的孩子力道大的讓她差點打了個趔趄。
他們抱得緊極了,似乎在害怕些什么,一左一右緊緊環(huán)住她的腰肢,兩雙肥嘟嘟的小手緊緊抓住她的雙手,生怕她忽然消失。
他們將頭埋入她的腹部蹭了又蹭,兩顆小腦袋讓楚辭冰冷的心一下子溫暖起來,搶在主意識之前,她牢牢地抱住了兩個孩子,并摸了摸他們可愛的臉頰。
“嘿,你們是不是把我忘記了?”
兩個孩子一起抬起頭,禮貌而又異口同聲地喊道:“爸爸。”
他們有著和他們父親一樣高挺的鼻子和富有彈性的飽滿嘴唇,兩雙如碧海般清澈的淺藍色眼睛和帶有略微鼓起耳垂的小耳朵卻來自于他們的母親。
“嘿,快過來。”
厲九淵給了他們很深的擁抱。
楚辭的面色有些僵硬,伴隨著光線,高大筆挺的身影在陽光中被拉出長長的影子,在吉普車前,如同一座無法撼動的高山,他將自己和兩個孩子完全籠罩在羽翼之下。
“還有我們。”
此刻她才留意到車內(nèi)還有兩個男人在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們。其中一個身穿白色T恤和黑色長褲的男人向她招了招手。
看著楚辭瞪大的眼睛,陳氏兄弟二人同時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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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中,C小調(diào)第五交響曲“命運”剛好進行到高潮處,逐步攀升的音階配合著指揮右手的優(yōu)雅幅度像鋼琴上的重低音將每個音符逐個敲在易褚萱的心口。
這是一間極具風格的日式餐廳,點綴著淡粉色櫻花的白色燈籠輕輕搖曳,木質(zhì)的桌面與掛滿了浮世繪的墻壁讓這里頗有17-19世紀的年代感。褐色的桌椅以及柔和的燈光,簡樸而典雅,展現(xiàn)藝術(shù)魅力的同時,也為顧客提供了一個舒適宜人的用餐環(huán)境。
雖然不愿意承認,但易褚萱無法否認“伊甸”的高級官員很有品味。
“實名冊在哪兒?”用著蹩腳的中文口音,面前的金發(fā)白人男子又一遍問道。
盯著眼前的西冷牛排與之前一飲而盡的玻璃紅酒杯,反抗軍戰(zhàn)士忽然回想起自己在大草原上騎馬時的場景,灼熱的驕陽配合一望無垠的草場——很奇怪那種劇烈緊張的感覺再度油然而生。
對方冰冷的提醒聲將她拉回現(xiàn)實。奇怪的是,明明是掌控者與被掌控者的關系,時間卻牢牢地掌控在被俘虜者的手中。
C小調(diào)第五交響曲“命運”已進入到尾聲,作為背景音樂的鋼琴曲讓整間餐廳顯得更加莊重與高雅,淡黃的光線與淺色調(diào)的圍墻讓人很容易忘記這是一場審問,若不是對方陰沉的態(tài)度,反抗軍戰(zhàn)士會認為這是一場普通的聚會。
當然,如果要說這其中一定有古怪之處,那就是那些牢牢對準自己的冰冷的AK47槍口。
馬上,易褚萱感受到了來自對方的深深的敵意,周圍幾個舉著槍支的武裝人員筆直地站立,一雙雙如同鷹隼般深邃的眼睛如盯緊獵物般貪婪。
“我沒有實名冊。”
“嘶—”反抗軍戰(zhàn)士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再度用幅度不小的搖頭來回應對方的固執(zhí)。
最終這場審問是以拷問的方式結(jié)束的。
身后的武裝人員用AK47冰冷的槍托給了反抗軍戰(zhàn)士狠狠的一擊。
“咳……麻煩把西冷牛排換成壽司就好。”易褚萱諷刺地一笑,如同盛開在地獄的彼岸花,她不甘示弱,奮力回擊。
這頓飯倒是吃得令人舒心,除了那幾個倒人胃口的武裝人員,這絕對是她這幾天來吃得最美味的一餐了。
餐廳外,在沒有任何遮擋物遮擋的“伊甸之東”廢物處理區(qū)的M號耶利徒銅礦內(nèi),明晃晃的太陽直直地照射下來,使整個銅礦變得更加炙熱。
少數(shù)高聳入云的山峰直插天幕,再加上紅色巨石與棕黃碎土鑄就的天然屏障,這片區(qū)域變得更加隱秘。
忽然,易褚萱發(fā)瘋似的,下意識抓住面前的刀叉,速度之快顯然使對手始料不及,年輕的反抗軍戰(zhàn)士不得不承認,面前的對手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遲鈍,多年的訓練成果在這一刻使自己展露鋒芒,令易褚萱感到無比的驕傲。
在挖礦的過程中,她早已將“實名冊”交給了自己信任的戰(zhàn)友——霍振東,那個年少有為的反抗軍隊員,這使她完全放心的來到這里。
劇烈的疼痛使易褚萱從喉嚨的深處吐出一口鮮紅的血液,發(fā)出一聲細碎的嗚咽,她徑直被人按在冰涼的桌面上。
金發(fā)白人齜牙咧嘴地說道:“我再說一遍,實名冊在哪兒?”
易褚萱的咽喉翻滾著,只見金發(fā)白人從衣服口袋中緩緩地拿出一個黑色的小瓶,一雙陰戾的眼睛深沉地望著她。
“知道這是什么嗎?”
音階自高到低地滾落下去,易褚萱幾乎要被恐懼和壓力所帶來的巨大漩渦吞噬。
剛下肚的食物在胃中不斷翻滾如蹦跳的子彈。
“這是能讓人意亂情迷的東西。”
金發(fā)白人低頭執(zhí)起餐巾的一角輕輕擦拭嘴唇,隨后從座位上起身。
“Excuseme”他簡單地朝身后的“伊甸”人員說了句,便走出了餐廳的大門,“順便提一句,您的愛人已經(jīng)犧牲了。”他又回頭說道。
易褚萱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如同溺水之人探出水面終于獲得氧氣一般大口喘息。
她全然不相信金發(fā)白人所說的話。
她急切地望向周圍的人群,陌生冰冷的人群,難道最終她也會落得和那些“處決之人”一樣的下場?作為一名戰(zhàn)士,她更希望光榮的戰(zhàn)死,而不是在“審問”中死去。
在這個絕對陌生,四周都有監(jiān)控與防御的環(huán)境中,冒險逃跑還是留下等死,盡管沒有多大的勝算,她的大腦仍然在計算著兩個結(jié)果會造成的不同風險與可能性。
“叮咚”
門外的風鈴聲截住了金發(fā)白人的去路,一個男人突然出現(xiàn)在餐廳的門口,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顯得有些突兀。
易褚萱的記憶猶如散落的碎片,細碎的晶粒與細砂交織在一起,相互混雜。她復雜地透過人群,看著因陽光而有些模糊的男人的身影,說不出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樣的心境。
借著陽光,霍振東的身影與自己愛人張哲遠重疊,雖然都不是二十歲出頭年輕而凌厲的模樣,歲月卻將他們雕琢地越發(fā)精致,成熟而美好。
“實名冊在我這里。”
這是易褚萱在昏過去之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