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浮動的剎那,蘇挽月恍惚以為回到七歲那年**。
師父抱著高燒昏迷的她闖進這片梅林,青衣被血浸透,卻笑著說:“小月兒,等你能凝出第一根冰針,為師就釀梅子酒給你喝。”
而今梅枝依舊橫斜,樹下卻立著陌生的青衫人。
“姑娘擅闖梅冢,所求為何?”那人轉身,玉冠束發,眉眼如工筆描畫,執傘的手骨節分明——與謝無妄有八分相似,卻無半分魔氣。
蘇挽月攥緊袖中銀針。懷中謝無妄因噬心蠱昏厥,魔紋正從心口向脖頸蔓延,而梅香竟能壓制妖紋躁動。她咬牙扯謊:“求醫。我兄長遭雷劫傷了神魂……”
“雷劫?”青衫人輕笑,傘沿抬起三寸,露出腰間懸著的昆侖玉牌,“姑娘可知,這梅林嗅不得謊話?”
枝頭紅梅應聲而落,花瓣貼在她腕間,妖紋瞬間灼燒出焦痕。
劇痛讓蘇挽月踉蹌跪地,懷中人順勢滾落。謝無妄的玄衣沾滿泥雪,袖口滑出一截褪色的紅繩,繩上系著半枚銅錢。
青衫人瞳孔驟縮。
他倏然扣住謝無妄脈門,指尖凝出冰霜探入心口,聲音發顫:“無妄師…兄?”
這個稱呼讓蘇挽月渾身發冷。
五十年前墮仙之亂后,昆侖早已將謝無妄除名,更嚴令禁止弟子稱其舊日尊號。除非……
“玉微塵?”她盯著青衫人袖口銀線繡的星圖,突然想起師父手札末頁的潦草字跡:“若遇昆侖玉衡長老,逃?!?/p>
梅林忽起狂風。
玉微塵廣袖翻飛,三千梅枝化作鎖鏈纏住謝無妄四肢。冰霜順魔紋攀爬,竟在皮下凝成血色咒?。骸笆尚男M,同生契,還有女媧血……師兄,你果然在煉那禁術!”
蘇挽月暴起射出金針,針尖卻在觸及青衫時碎成齏粉。玉微塵睨她一眼,梅瓣如刃劃過她頸側:“半妖也配用神農針法?說,你從何處偷學的?”
血珠滴入雪地,綻開詭異的墨梅。
謝無妄就在這時睜眼。他魔紋已褪,青衫被梅枝割裂,露出心口猙獰的舊疤。玉微塵如遭雷擊,封印術法出現裂痕:“這道劍傷…是當年我……”
“玉衡長老。”謝無妄輕笑著折斷腕間梅鏈,枯枝在他掌心燃起幽藍火焰,“你該喚我——魔尊?!?/p>
火焰吞沒梅林的瞬間,蘇挽月嗅到焦苦藥香。
這不是梅樹燃燒的氣味,而是……
“快閉氣!”她扯下衣帶浸雪掩住口鼻。
然而遲了。玉微塵的身影在火中消散,唯余冷笑回蕩:“梅冢千魂引,最克女媧血脈。師兄,你護不住她第二次?!?/p>
謝無妄猛然咳血,掌心火焰忽明忽暗。蘇挽月攙著他跌進梅林深處的草廬,卻見案頭擺著半壇梅子酒,壇底沉著幾枚銅錢——與謝無妄懷中那枚,正好湊成完整的一吊。
“這是你的故居?”她掀開榻前青布,灰塵簌簌落下,露出墻上劍痕斑駁的舊畫。畫中青衣少年執劍起舞,落款是:天啟三百廿年冬,贈小師弟微塵。
謝無妄忽然從背后擁住她,冰涼手指遮住她雙眼:“別看?!?/p>
可他掌心在抖。蘇挽月透過指縫看見畫中細節——少年劍穗上系著并蒂蓮玉墜,與她襁褓中佩戴的殘玉,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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