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戰(zhàn)亂平息后的第二個春,漫山的花紅遍。自天際而起的櫻紅,夾雜絲縷的魚白。風(fēng)帶來遠(yuǎn)方的頌歌,卷起繽紛之姿飛舞著,狂喜著,咆哮著!只留遍地的猩紅…
“怎的,四殿下又喝醉酒了在想那個女的?”只見一個女子悠閑地踏入書房,望著滿地狼籍睥睨著。這女子所穿的是上好的絲綢緞子,頭上冗雜地戴著各式各樣的頭飾,定是家中待她不薄。
“回桃姑娘,殿下剛剛翻箱倒柜尋得一封書信,于是癡笑著往外走了。”正在收拾的宮女開口道,言罷不敢怠慢繼續(xù)整理。“嘖,”蘇桃一臉不悅地看著她們,“你們說,那個女的,也就是所謂的先皇妃,值得殿下那么喜歡嗎?”
地上的宮女們一聽這話,手里的動作一頓,全都不敢吱聲。這時,一個長相清秀的宮女對著盛氣凌人的蘇桃自信地說:“回李桃姑娘,我們四皇妃自然值得四殿下的愛。”她重讀了“李”這個姓氏,氣得蘇桃立馬發(fā)作了起來。
“李枝枝,你以為你們李家還是以前那個李家?敢這么張狂地說話,我可是蘇家的女兒。依我看你和你那個主就都是霉運(yùn)滿天的命,都是會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場!你等著瞧吧,哼哼。”
李枝枝聽到這番挑釁的話,更是不能忍,咬牙切齒地說:“李桃你說這話真是不知廉恥,當(dāng)初你和你母親看爹爹戰(zhàn)死,連忙找了蘇家當(dāng)下家。現(xiàn)在居然還厚臉皮跟著人家姓蘇,你還光榮的很。哼哼,在這里,你除了依附你那蘇家的姐姐來過得逍遙快活,還會干什么?”
李枝枝看著氣得臉通紅的蘇桃,便想嚇唬嚇唬她,起身就作勢要打蘇桃。蘇桃見狀立馬害怕地躲了躲,眼見自己丟了顏面,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邊跑出去邊叫喚:“你給我等著,你個粗魯之人。”
“枝枝姐,這樣怕是會引火上身。”旁邊的宮女拉了拉李枝枝的袖子,膽怯的小聲說。“不用怕,她這種人也就是狗仗人勢,在那虛張聲勢罷了,只是……”李枝枝哽咽了,她是多想念爹爹和皇妃,她是多想為李家和皇妃鳴不平啊!可她終還是沒再說些什么,默默收拾起屋子,心中萬般苦澀。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雍容華貴的人走了進(jìn)來,蘇桃在旁邊跟隨著,剛剛她有多落魄,現(xiàn)在她就有多趾高氣昂。“剛剛是誰打了小桃妹妹,自己站出來。”這個人悠閑的在搖椅上坐下,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看著地上的宮女。
“我,李枝枝打的她李桃。”李枝枝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站起身來,毫不畏懼地看著這人。“她姓蘇,是我的義妹。”這人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眼中全是藏不住的計算和野心。“既然是我的義妹,是蘇家人,便自然不能拿來給外人欺負(fù)。這樣吧,你說點(diǎn)好聽的,說不定本宮能饒你一命。”
李枝枝冷冷地看著她,“蘇沐弋姑娘啊,恕奴婢不懂姑娘的意思。”蘇沐弋眼里露出一絲怒火,但卻擒起一抹微笑,“枝枝呀,本宮就問一件事兒。依你看,本宮與鄢姑娘誰與殿下更加般配呢?”蘇沐弋在“本宮”一詞上加重讀音,目光幽幽地看著李枝枝。
“怕是要讓蘇姑娘失望了,小女認(rèn)為鄢皇妃與殿下更般配。”李枝枝每一句話都精準(zhǔn)刺痛著蘇沐弋內(nèi)心,只見蘇沐弋有些惱,面不改色地看了一眼蘇桃,蘇桃立馬掏出一把精美的匕首,陰狠狠地笑著朝李枝枝走去,并命令下人按住李枝枝,用刀刃拍打著她的臉以此恐嚇?biāo)!袄钪χδ憧禳c(diǎn)再想想,想想再回答皇妃姐姐也不遲。”
“我說過了,鄢皇妃更配,而蘇姑娘你……”沒等李枝枝把話說完,蘇桃就一使狠勁,用匕首在她的臉上深深劃了一痕。“李枝枝你這漂亮的臉蛋被劃花了真是讓我好高興啊,都死到臨頭還不識皇妃姐姐抬舉,真是罪有應(yīng)得。”
李枝枝疼得發(fā)抖,她想要反抗,于是奮起去抓蘇桃手上的匕首,可還沒等她碰到匕首,就已經(jīng)被身旁的下人壓制住了。蘇沐弋瞇了瞇眼睛,“枝枝……李家的李枝枝?你也是一條可憐的命,唉,明明有大好前程,誰想郎君和父親戰(zhàn)死,家中被冤,家道中落,真是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惜的可憐蟲……”
李枝枝怒目圓睜,滿臉血糊糊的,身體止不住顫抖,一邊被下人往外拖,一邊嘶吼著:“蘇沐弋還有李桃!你們兩個不得好死,人在做天在看,報應(yīng)還在后面!”
蘇桃看著李枝枝的慘樣,打了個哆嗦,但還是十分幸災(zāi)樂禍。蘇沐弋則揉了揉太陽穴,有些心神不寧,“回宮。”“好嘞。”二人回宮,后院安靜得可怕,跪在地上的宮女們面面相覷,等蘇沐弋一行人走遠(yuǎn)了,才悄聲討論了起來,最后嘰嘰喳喳的聲音也歸于平靜。
蘇沐弋回到自己住處后,怎么也無法靜下心來,煩躁的開始刁難起下人,鬧得侍女們害怕極了。蘇桃看到此情此景,倒也會耍些小聰明逗蘇沐弋開心,于是偷摸著溜到了殿下的書房。
“殿下的書房一定有些寶貝能讓主子開心。”蘇桃心里這樣想著,在書房里一通翻箱倒柜,在一個隱蔽的角落看到了一筐圖卷,“想必殿下的畫技是頂好的。”于是她高高興興地命令一些下人幫自己把這圖卷搬回了蘇沐弋的寢宮。
“皇妃姐姐,看看妹妹給你帶來些什么好東西。”蘇沐弋微微抬眼,瞟了一眼這框圖卷,微微皺眉,淡淡開口:“殿下房里的?”“對!而且還藏得很隱蔽呢,嘿嘿。”聽到這,蘇沐弋動了動身子,慢條斯理地枕著自己的手,煩躁似乎褪去了一點(diǎn),“你一卷一卷打開給本宮看看。”
隨著圖卷被打開,率先映入眼簾的是傲雪的孤梅,美得令人傾心;其次是秋日的艷菊,燦爛得令人向往。蘇沐弋眼神里有束光亮了亮,笑了起來“殿下的畫技果然出神。”蘇桃看見她笑,立馬附和起來,“是呀,殿下不愧是殿下,不愧是我們皇妃姐姐的心上人,當(dāng)真是文武雙全,討得我們皇妃姐姐開心。”
蘇沐弋微微蹙眉,有些不滿蘇桃的說辭,“殿下不會習(xí)武。”蘇桃有些疑惑,明明殿下是少年將軍,怎么就不會習(xí)武了呢?還沒細(xì)想,蘇沐弋又示意下人打開另一個圖卷,“本宮看那個圖卷裝裱的挺精致,就看那個吧。”她伸手指指框中一個金絲相壤的圖卷,于是下人便奉命拆開。
畫卷一開,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男一女的肖像。蘇沐弋先是一愣,瞳孔縮了縮,坐直了身子仔細(xì)查看畫像。蘇桃一看自家主子的反應(yīng),便好奇地瞟了一眼,只見——卷中女子是先四皇妃,樣貌算得上絕對的動人,但是看上去稚氣未脫,還夾雜著幾分俏皮,與現(xiàn)在四殿下房間里掛的四皇妃畫像相比,現(xiàn)在的給人一種復(fù)雜沉穩(wěn)的氣質(zhì)。
蘇桃一邊內(nèi)心感嘆這女子的動人,一邊撇撇嘴,“切,不就是長得俊俏些,哪里值得四殿下這般愛得不得了?”她悄悄看了看蘇沐弋,見蘇沐弋還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畫像看,心里想:“先皇妃旁邊的四殿下年輕時是什么樣的呢?應(yīng)該更加俊美不禁吧。”于是挪了挪身子,瞥了一眼畫中的男子。這一看便立馬令蘇桃震驚不已,“竟然不是四殿下!”
她又看了看蘇沐弋,確認(rèn)她是在看這個男子,更加奇怪。“皇妃姐姐?”蘇沐弋應(yīng)了一聲,依舊看著畫像,臉上滿是雜碎而深刻的情緒,眼中透露出一絲柔情。“皇妃姐姐,這個男子是哪家公子?為何和這個女人站在一起?咦……他怎么還長得有點(diǎn)像四殿下?”蘇沐弋伸手摸了摸畫像,輕聲回答:“他……是殿下。”
蘇桃點(diǎn)點(diǎn)頭,但是她萬分肯定,這個看起來優(yōu)柔寡斷,風(fēng)度翩翩的人絕對不是殿下!“小桃。”蘇沐弋突然呼喚,“怎,怎么了王妃。”蘇桃正想的出神,又回過神來。“去請歐陽先生過來一趟。”蘇沐弋專注地?fù)崦嬀怼?/p>
“好的。”蘇桃走出房間,更加云里霧里,“請歐陽先生過來?蘇沐弋不是昨日才畫過一幅畫像嗎,怎么今日受了刺激般又要畫?”她邊走邊想,“不對勁不對勁,而且畫卷里那人分明不是殿下。……難道?蘇沐弋受刺激了?變得有些失心瘋?!”想到這兒,蘇桃不禁拍了拍腦袋,“不行不行,看來明天得請御醫(yī)來診脈了,要是蘇沐弋出了什么問題,我在這皇宮里也不好自保。”
待歐陽先生被請回寢殿,蘇桃就在外邊兒候著,沒過多久,針線紡的嬤嬤又被喚了進(jìn)去。倒弄了很久,已是深夜了,蘇桃站得腳痛,還有些發(fā)困,不禁小聲抱怨:“什么鬼東西弄這么半天,怎么偏偏是我站在外面等著……”正要繼續(xù)埋怨,歐陽先生與嬤嬤相繼出來了,懷里捧著蘇沐弋隨手賞賜珠寶,跟蘇桃行行禮,笑著離去。
蘇桃見勢也進(jìn)入房內(nèi),只見蘇沐弋笑臉盈盈地看著畫卷,笑得無比燦爛。看見蘇桃進(jìn)來了,心情極好地說:“小桃,過來看看,好不好看。”蘇桃上前查看畫卷,先前先王妃的臉被用針線縫成了蘇沐弋的臉,為了讓畫面更協(xié)調(diào),特地把那整幅畫都用針線縫了一遍。
“姐姐,這是?”“本宮和殿下的畫像啊,特別相配對不對。”蘇沐弋笑得瞇起了眼,抱著畫卷高高興興地指使下人掛在了臥室里。蘇桃小聲開口:“可是姐姐,這個男子分明不是殿下吧。”蘇沐弋瞬間垮下臉,臉色十分陰沉。
“蘇桃,有些事你不必多多過問,小心引火上身。此人就是殿下,胡亂猜忌,以下犯上之罪你可受得起?”蘇桃瞬間打了個寒顫,立刻跪下,“皇妃姐姐恕罪,皇妃姐姐恕罪!”蘇沐弋冷哼了一聲,“今兒本宮心情好,不與你過多計較。”說完又露出笑容,再次看起了畫卷……
蘇桃屬實(shí)被蘇沐弋變換的態(tài)度嚇了一跳,心里暗罵:“切,高貴個什么勁兒,還真以為自己是皇妃了?”她出了房間,只見遠(yuǎn)處燈火點(diǎn)點(diǎn),映襯著滿天星光,近處卻只剩樹葉的搖曳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