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投影的《滕王閣序》在穹頂流轉出琉璃般的光彩，3034年的晨光透過納米玻璃，在楚靈萱的智能課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她正用神經接口筆在虛擬課本上批注，筆尖劃過的地方泛起銀藍色漣漪，后排男生偷偷把營養膠囊捏成彈珠彈射的動作，被懸浮在教室角落的AI監考眼精準捕捉，發出輕微的電子蜂鳴。

“請注意課堂紀律，3號座位同學。”教學AI的合成音在教室回蕩，帶著金屬特有的冷感。楚靈萱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剛想抬頭看看那個倒霉蛋，整面納米玻璃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白光。

警報聲撕裂空氣的瞬間，楚靈萱的瞳孔識別系統彈出紅色警告——【未知能量體入侵】。數十個半透明的白色球體撞碎穹頂，它們像凝固的月光，內部卻涌動著黑色的脈絡，如同活物的血管。最前排的女生發出尖叫，那聲音被金屬螯刃劃開空氣的銳響瞬間切斷——那些球體前端彈出漆黑如墨的雙螯，刃口流轉著幽光，輕易就將納米課桌斬成兩半，碎裂的數據流像星塵般飄散。

“快躲到屏蔽桌下！”楚靈萱的聲音被淹沒在混亂中。她拽住同桌張諾安的手腕往課桌下拖，指尖觸到對方冰涼的皮膚。一只半透明球體擦著她的肩頭飛過，黑色螯刃帶起的風壓在她臉頰割出細痕。張諾安的尖叫卡在喉嚨里，楚靈萱感覺到一股沛然巨力撞向自己后背，視野瞬間被血紅色浸染。

劇痛來得比意識更迅猛。她低頭看見自己的下半身消失在血泊中，斷裂處的骨骼泛著慘白，神經末梢像被點燃的導線般抽搐。時間仿佛被拉長，她看見張諾安爬向門口的背影，看見更多半透明球體在教室里橫沖直撞，黑色螯刃將智能設備劈成零件，將課桌斬成齏粉。有個球體轉向她，內部的黑色脈絡劇烈搏動，螯刃反射著天花板的全息投影，在她瞳孔里映出扭曲的光影。

“砰！”能量槍械的藍光撕裂空氣，迷彩身影從破口的墻壁涌入，震爆彈的白光讓那些球體短暫停滯。楚靈萱的視線開始模糊，耳邊是雜亂的腳步聲、槍聲，以及某個士兵對著通訊器大喊：“B區發現幸存者，重復，B區……”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抓著地面，觸到溫熱的血液，然后徹底沉入黑暗。

消毒水的氣味帶著一絲甜膩，像某種過期的電子香料。楚靈萱的意識從深海般的黑暗中浮起，首先感受到的是腰部以下傳來的奇異麻癢感，仿佛無數細小的電流在皮膚下竄動。她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泛著金屬光澤的白色天花板，以及懸掛在上方的醫療全息屏，綠色的數據流光緩緩滾動。

“別亂動。”溫柔的女聲在右側響起，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楚凌軒轉過頭，看見一位穿著白色診療服的女性正俯身調整她身上的儀器。女人約莫三十歲，深色的長發束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鼻梁高挺，嘴唇是自然的粉色，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像盛著秋水，帶著溫和的關切。

“我是陸婉兮，你的主治醫生。”女人的手指在虛擬屏幕上輕點，動作輕柔，“你現在在第五軍區總醫院，傷勢已經得到控制。”

楚靈萱想開口，喉嚨卻干得像砂紙。陸婉兮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圖，從旁邊的托盤拿起一個吸管，小心地喂她喝了幾口水。溫水滑過喉嚨，帶來一絲舒適感。

“我的……”楚靈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她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腿呢？”

陸婉兮的眼神閃過一絲憐憫，但語氣依舊溫和：“你的下半身受到嚴重創傷，我們不得不進行緊急截肢。不過別擔心，”她指了指楚凌軒腰部以下被透明艙體包裹的部分，“我們正在用生物3D打印技術為你重塑義肢，這些細管連接著營養供給和神經接駁系統，正在引導你的神經細胞與義肢接口融合。”

楚靈萱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透明艙體里，無數銀白色的細管如同蛛網般纏繞在殘肢末端，連接著下方正在緩慢成型的淡粉色組織。那些組織像活物般蠕動，逐漸勾勒出腿部的輪廓。她感到一陣眩暈，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眼前這超現實的景象，以及失去身體一部分的殘酷現實。

“那些……怪物是什么？”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陸婉兮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她調出一塊懸浮的全息屏幕，上面顯示著那些半透明球體的掃描圖像：“它們被暫時命名為‘歸零體’，成分分析顯示是某種硅基生命體，內部的黑色脈絡是能量傳導系統，雙螯具有極強的切割能力。”她頓了頓，放大了圖像中球體表面的細微結構，“更危險的是，它們攜帶一種納米病毒，接觸到人體后會試圖改寫基因序列。”

楚凌軒想起那些黑色螯刃劃過皮膚的瞬間，心頭一緊：“那我……”

“你很幸運。”陸婉兮看著她，眼神里帶著一絲欣慰，“檢測結果顯示，你的體內有一種特殊的基因，能夠抑制納米病毒的活性。你沒有被感染，是少數的未感染者之一。病毒活性被你的酶抑制，但并未完全清除。它們可能在某個應激時刻蘇醒。”楚凌軒盯著屏幕上緩慢蠕動的病毒，突然想起被螯刃劃破臉頰的瞬間，那冰冷的觸感仿佛還殘留在皮膚表面。她下意識摸向臉頰，那里只有一道淺淺的結痂，而腰部以下傳來的電子麻癢感，時刻提醒著她失去的肢體。

未感染者。這四個字像重錘敲在楚凌軒心上。她想起教室里四散奔逃的同學，想起張諾安爬向門口的背影，還有那些被螯刃擊中的瞬間。他們中有多少人被感染了？

仿佛看穿了她的思緒，陸婉兮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動作溫柔：“現在全球范圍內都爆發了疫情，源頭就是歸零體攜帶的納米病毒。政府正在啟動‘方舟計劃’，建立隔離區和安全基地。”

她調出另一張全息地圖，紅色的瘟疫擴散波紋幾乎覆蓋了整個地球，只有少數區域標注為綠色。“未感染者會被轉移到方舟基地，那里有最嚴密的防護和最好的醫療資源。而感染者……”陸婉兮的聲音低了低，“會被轉移到專門的醫療隔離區，進行進一步的研究和治療。”

楚靈萱沉默了。她看著艙體里正在生長的義肢，那些淡粉色的組織已經隱約有了肌肉的紋理。陸婉兮說得輕巧，但她知道，所謂的“醫療隔離區”意味著什么。

“義肢的生長速度比預期快，”陸婉兮轉移了話題，語氣重新變得溫和，“再有兩天就能完成神經接駁測試。到時候會有專人送你去方舟基地。”她指了指楚凌軒頸后，“這是你的身份芯片，編號7982，記住它，到了基地需要憑此登記。”

楚靈萱抬手摸了摸頸后，那里確實有一個硬幣大小的凸起，觸感冰涼。她看著陸婉兮忙碌的身影，這位溫柔的醫生像暴風雨中的一盞燈，暫時照亮了她迷茫的前路。

“陸醫生，”楚靈萱輕聲問，“方舟基地安全嗎？”

陸婉兮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過身，目光堅定地看著她：“沒有人能保證絕對安全，但那里是目前人類唯一的希望。”她頓了頓，嘴角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而且，未感染者是人類的火種，我們，和這個國家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你們。”

窗外傳來低沉的引擎轟鳴聲，楚靈萱轉頭望去，只見數架銀灰色的運輸機正劃破天際，朝著同一個方向飛去。她知道，那是前往方舟基地的航班。

四小時后，當楚靈萱第一次嘗試用新的義肢站立時，雖然還有些僵硬，但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讓她幾乎落淚。陸婉兮在一旁指導著她，眼神里帶著鼓勵的微笑。

“記住，保持神經放松，想象它是你身體的一部分。”陸婉兮的聲音依舊溫柔。

楚靈萱深吸一口氣，邁開了第一步。義肢與地面接觸的瞬間，一種奇異的熟悉感傳來。她知道，從走出這家醫院開始，她的人生將徹底改變。方舟基地等待著她，那里有未感染者的未來，也可能隱藏著對抗歸零體和納米病毒的秘密。

而那些半透明的白色身影，以及黑色螯刃劃破空氣的銳響，將成為她記憶中永不褪色的血色烙印，時刻提醒著她，這場關乎人類存亡的戰爭，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