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婷在海城走到哪里都有陌生的大爺或大媽像查戶口一樣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年輕膽子又小，害怕得不得了，走起路來都是慌慌張張。更別提找工作了，在海城的招聘廣告墻上圈圈點點了好半天，沒一個未成年人能做的工作，沒一個老板敢錄用她，沒精打采的在路上晃悠。
這天夏小婷從外面頹廢的走回親戚家的廢品收購站，三十個平方米左右的出租屋，門口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塑料袋塑料瓶，看著小姨的黑臉蛋黑皮膚，都要哭了。
小姨看到夏小婷回來了，很開心的熱臉相迎：“小婷，你回來啦，今天工作找的怎么樣了，有找到好工作嗎？”
“沒有，啥都沒有，一路上光躲躲藏藏大爺大媽盤問了。為什么我走哪條路都能碰到大爺大媽盤問我。”夏小婷都快哭了，“你不知道，我就像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我不懂，我一不偷，二不搶，他們為哈總要攔著我問東問西？”
說話間，有一個騎著巡邏電瓶車的保安停在了廢品站的門口，看了看夏小婷，看了看小姨：“這是你家的孩子啊？”
“不是。”小姨看了看夏小婷，“我親戚家的小孩，放假了過來玩玩的。”
“放假了嗎？現在不是剛開學了嗎，她怎么還沒去學校？”
“剛畢業。”
“她看上去年齡很小，今年多大了？”
“18歲。”夏小婷搶答道。
“18歲就不讀書了啊？”
“嗯。”
“你是來海城找工作的吧？”
保安犀利的眼神掃的夏小婷的汗毛豎立，快要嚇哭了。
“不是，你不要嚇著人家小孩子，她就是畢業了過來玩幾天。”小姨趕緊上去把夏小婷拉到身后。
“哦。不是來找工作的就行，要是來海城找工作的，要早點到我們崗亭來登記。”停了停，“走親戚不要超過一個星期，超過一個星期還不離開海城的，我們有權強制將你驅離海城，或者以妨礙社會管理拘留幾天。”
“我不就是玩幾天嘛，為啥還有拘留我？我又沒偷盜又沒搶劫，憑什么要拘留我？”夏小婷急了。
保安提了提松垮的褲腰帶：“我不是說了嘛，不要超過一個星期，你來海事幾天了？”
“沒幾天。”
“沒幾天是幾天？”
“兩三天吧。”
“兩天還是三天？”
“今天到晚就是三天。”
“嗯，那就是三天了。”保安把褲腰帶上的電棍解下來又束縛緊，“那還能再玩三天，我再給你三天時間，要是到了第七天，要么你跟我回派出所登記，要么就開車把你扔出去。”
夏小婷問道：“扔哪去？”
“你別說話。”小姨好像很怕找個保安，連連點頭哈腰鞠躬，“小孩子說話沒大沒小的，你不要介意，你忙你的去吧，我幫你監督，再玩兩天就送她回家。”
“嗯，最好是這樣，這兩天總有老頭老太去崗亭找我，說有個陌生的小丫頭經常在小區里晃來晃去，他們很害怕，這幾天出門都要回家看看門窗關好了沒？”
夏小婷憋著一臉怒氣：“我又不是小偷，他們憑什么這樣對待我？我走在路上被他們問東問西，他們還找你來教訓我？”
小姨止不住夏小婷的話，又連連跟保安低頭哈腰道歉：“不好意思，實在對不住，小孩子年齡太小了不會說話，你不要往心底去呀。”
保安在小姨的鞠躬彎腰下滿意的走了。
保安一走，夏小婷就不高興的問：“小姨，你為啥總給他彎腰鞠躬，他不就是個保安嗎，有啥了不起的，你的腰都快彎到地上去了。”
“你懂什么。出門在外，要對人家客氣一點。你在人家地盤上混飯吃的，你還想打人家呀？”
“我也沒打人呀。”
“你說的那些話就不對，你想想你說話的語氣和態度，人家不生氣才怪。”
“他生氣？我還生氣呢！憑什么我一出門就被一個又一個的老太太攔著問東問西。”
“都問你啥了？”
“小姑娘，你看著很面生呀，不是我們小區的吧，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家住在哪里呀，你今年幾歲了啊，反正一大堆問題，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幾句話。”
“你呀，別人問你，你就回答了呀？你走路不會避著點嗎？”
“怎么避？就一條路，我只能往前走，還能掉頭走不成。再說，我走的好好的，我也不知道哪個老太太要過來跟我聊天。”
“什么老太太，你也別把人家叫太老，這個小區大部分都是退休職工。人家退休金就有你一個月的工資多了，人家住的房子，你拿死工資一輩子也買不到，人家看到你，不認識你，問你兩句很正常。”
“哼，她拿她的退休金，她住她的房子，跟我有什么關系？我又沒偷她的錢，也沒搶她的房子住。”
“你就這個態度跟她們聊天。”
“那還能什么態度，哭嗎？我心里是害怕，但是我不能哭給她們看。”
沒多久，小姨夫也從外面回來了，沒有騎三輪車收廢品，兩手空空回來的。
“小姨夫，你今天沒出去收廢品呀，怎么也這么晚才回來的？”
“誰說開廢品收購站，我就要天天出去收廢品的？”
“我都來三天了，怎么沒看你出去一趟收廢品？小姨都收了好幾車回來了。”
“我也有出去掙錢啊。”
“都沒騎車，怎么掙錢？”
“我雖然沒去收廢品，但我掙的錢比收廢品多呀。”
夏小婷不信。
“我今天掙了三百塊。”
“嗯。”坐在小板凳上看黑白電視機的夏小婷把頭外向一邊。
“你不信？”
“嗯。”
“嗨，想知道我怎么掙錢的嗎？”
“嗯。”一副不信的模樣。
“喂，你別拿小孩開玩笑了，趕緊做正事去吧，把桌子上清理干凈，等會要吃晚飯了。”小姨在出租屋外頭的露天廚房里笑著喊著。
“哎，算了，我告訴你吧，我今天出去打牌了，手氣太好了，彷佛跟賭圣似的，贏得那個叫一把接一把。”
“哎？你還說，別把小孩子教壞了！”小姨拿著鍋鏟從外頭走進屋里，舉起鍋鏟要打人的樣子。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我不說了，我來收拾桌子，我來收拾桌子。”小姨夫躲閃著去收拾桌子了，小姨哼了一聲又出去炒菜了。
吃過晚飯，看著黑白電視里黃曉明孫儷版本的上海灘，9點鐘了，小姨困了要睡覺了，催促夏小婷看完電視劇早點休息。
小姨夫說道：“你催啥，人家小孩子想看電視就讓她多看點吧。”
“你這個黑白的電視機又啥好看的，都什么年代了，也不換一臺彩色電視機。”小姨對夏小婷道，“別看了，再看眼睛要看壞了，早點休息吧。”
“小姨，你說今天那個保安說的話是真的嗎？”
“什么保安？”小姨夫問道。
“就是那個馬路邊上的崗亭，今天那個瘦子來我們家要帶小婷去辦理臨時暫住證。”
“辦了嗎？”
“沒辦，跟他說過了，小孩子玩今天就回家了。”
“小姨，我是來找工作的，不回去。”
“好好好，你是來找工作的，都找了兩天了，找到了嗎？”
“沒有，她們不收未成年人。”
“哎，我說的吧，你肯定找不到，早點回家去吧。”小姨夫又來插嘴了，“我來趕緊打個電話給你的爸爸，叫他把你接回家。”
“你打電話告訴我的爸爸，我在你家了？”夏小婷從小板凳上跳了起來。
“沒有，沒有，你別激動，你姨父跟你開玩笑的，還沒打呢，還沒打呢。”小姨把話題岔開，又和夏小婷說了幾句，電視機留給夏小婷了，她和小姨夫一起睡覺去了。拉上了房間里唯一的掛簾，與夏小婷的小板凳和電視機隔開，“小婷，我先睡覺了，你也要早點睡覺，養足精神明天才能找到好工作哦。”
夏小婷對著電視機發呆到雪花都播放出來了，才呆滯的關上電視機，爬上了臨時搭建的鐵板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