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懷香抱著弓箭回來的時候，月瓏還在睡覺，春桃和夏琴敬業地一邊一個站在月瓏床前守著她。
月瓏睡覺向來不老實，一個翻身，那顆頂著蓬蓬亂發的腦袋就垂到了床板下面。
春桃和夏琴一驚，連忙小心翼翼地去托住月瓏的腦袋，想給她托回床上。
花懷香將懷里的弓箭“哐啷”一聲扔到桌案上，活動了活動自己發酸的手臂，上手一把將月瓏的腦袋“當”一聲也順手扔回床上。
月瓏哼哼了兩聲，伸手不利索地蹭了蹭栽到床上的后腦勺，轉身又睡去了。懷香打了個哈欠，一屁股癱到了門口椅子上喘氣。
留下目瞪口呆的春桃和夏琴，一會看看月瓏，一會看看花懷香。
花懷香看她倆這傻樣，嗤笑一聲。
喘夠了氣，懷香就拿起桌上的弓放到一邊，開始規整箭矢。一邊規整，一邊跟春桃夏琴說：
“你們倆也別閑著，一個過來幫我捆捆這個箭，一個去正廳幫幫忙，織室上給小小姐的東西跟著娘娘的月祿都拿過來了，去給娘娘幫幫忙然后把小小姐的東西找幾個小太監一起拿過來，順便跟娘娘說一聲，小小姐還在睡覺，不能過來請安，還望娘娘諒解。”
兩人連忙點頭，麻利地分好了工。春桃過來給懷香幫忙，夏琴將木屐脫掉換上繡鞋，馬上要出去時，懷香又道：
“哎哎，小心些，別吵到她睡覺。”懷香眼睛還看著手上的活計，下巴往床上酣睡的月瓏那邊甩了一下。
“她今天休沐，好不容易的休息時間能睡個懶覺。”
“哎。”夏琴連忙點頭，踮著腳跑出去了。
花懷香一邊跟春桃一起捆箭，一邊時不時抬頭瞄一眼春桃觀察她。
昨日月瓏跟自己說這兩個人底子不錯，可以試試策反，她倒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能將二人真的策反掉。
這二人盡管年紀小，但也是太后派來的人，看起來有那么好騙么？
月瓏醒的時候，春桃和夏琴又重新跟門神似的站回了她的床兩邊，懷香躺在她床前的那架藤椅上，悠哉游哉地一邊晃，一邊看書。
月瓏揉著惺忪睡眼，習慣性地喊了一句懷香。
懷香“嘩啦”一聲放下書，看著月瓏笑道：“哎呦我的小姑奶奶，日上三竿了，您老終于舍得醒啦？”
春桃連忙將疊好的衣服端過來，夏琴在月瓏身側躬下身子，要扶著月瓏下床。
月瓏瞇著惺忪睡眼，將夏琴的手臂扒拉到一邊，自己腿一抬就輕松下了床，跳下來一點聲響都沒有。
夏琴和春桃的眼睛又一次睜大，月瓏也懶得管了，更何況她剛睡醒。
月瓏看了看桌上的兩把弓和幾捆箭，又看向懷香。
懷香的眼睛從書頂上移出來，看向月瓏，道：“嗯。你今天沒有課要上。這是明天的騎射課你要用的，還有諸多用具，最近景和公主殿下送的，還有這次太后娘娘送的，織室都一應做好了，今天早上我都給你拿過來了。”
月瓏揉揉眼睛，向花懷香走過來。
懷香立刻挪了挪屁股，給月瓏空出一個位置。還好藤椅夠大，兩個瘦孩子擠一擠還能行。
月瓏擠得不舒服，就拿屁股頂懷香的屁股。懷香“嘿呀”一聲，就去撓月瓏的癢癢。
月瓏一個鯉魚打挺，一邊撲騰著躲她，一邊止不住地笑，兩個人互相撓癢癢，打鬧起來誰都攔不住。
月瓏笑得肚子疼，笑累了，休息了一會兒，終于想起來繼續問上個問題：“我記得公主沒有送我弓。”
月瓏這段時間跟柔嘉一起上騎射課，射箭時都是用的庫房里存放的大弓。
懷香點點頭：“嗯。不是公主送的，是太后送的。”
月瓏轉過頭來。
“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懷香頓了頓，“一大清早就被叫起來跑去織室，拿你的東西。”
弓應該也在太后這次的禮物名單里面。月瓏想。
她大概能感覺出太后應當是想對自己好的，但是太后對自己的態度復雜地就像她這個人一樣，月瓏想不透。
“兩把嗎？”
“嗯。另一把就不是你的啦！太后聽說我也陪你們一起練射術，就也送了我一把。”
月瓏起身走到桌案旁，拿起其中一把弓端詳。
兩把弓質地明顯不一樣，略小一些的那把，是明顯更適合一個少年人操練的大小，弓身質地堅韌，弧度漂亮，版型流暢，拉一拉弓弦，回弦還有像樂聲一般的顫動。
“那把是你的。”懷香道，“下面那把歸我。”
下面那把明顯就要粗笨一些，弓身要更重，版型弧度也單一，只有簡單的一些花紋修飾，弦很緊，看起來需要很大的力才能拉得動。
兩把弓明顯一個是上品，一個只能算得上是不錯。
而且對于十五六歲還是個女孩的懷香來說，這么重而緊的弓屬實有些為難人。
月瓏皺著眉頭道：“你試過這弓了嗎？”
花懷香沉默了一會兒，坦然道：“試過了。拉不動。”
說實話，這把弓甚至有些打擊到了她多年習武積累的信心。
她惱恨地想，這么多年搏命般的練武，還是那么弱，一把稍微重了點的弓都拉不開，那織室的宮人還說，這把弓比起軍隊里操練的弓，還軟了去了呢！
她還是太瘦弱了，還是比不過天生就受蒼天照顧的男人，連努力都不用，只需要長大就能獲得力量，而她苦練五年，連一把弓都拉不開！
她看著自己細瘦的手腕，她還天生是個瘦子。
本來懷香從小就瘦，這一進入生長期，瘦得就更加可怕了。身上滿是瘦弱的肋排，腕子看起來一掰就能斷！
人們都說女人十五及笄就算長成了，可她十五歲還在長個子，前兩日也才剛來月經，要她看，這說得也不對。
生長期要高不要肉，也就這一項長高，叫她覺得還算喜歡；其余的，尤其是她的體格，無論她怎么吃，怎么練，都瘦得像個柴火棍。
“懷香，懷香？”
“嗯？”
“你發什么呆呢？”月瓏回頭看了懷香一眼，繼續搗鼓這把弓，自己也使上最大力氣拉了拉，放下的時候手都拉紅了。
“嘶……”
懷香道：“小心些。”
春桃和夏琴卻已經急急忙忙地過來月瓏身邊，大張旗鼓地給月瓏勒紅的地方涂精油，月瓏笑道：
“我又不是要死了，這么緊張干嘛，連血都沒出。”
春桃和夏琴嚇得連連擺手，“小郡主，您不要這樣說呀！”
春桃和夏琴給月瓏涂精油，月瓏跟懷香道：“是完全拉不開，還是不能完全拉開？”
懷香拳頭放在唇邊正想著這件事，聽見了月瓏的話，道：“不能完全拉開，只能拉開三分之二。”
月瓏笑道：“那你要比我厲害些。我只能拉開一半。看來，你再練練就能完全拉開了。”
懷香看著月瓏，釋然一笑：“你說的對。多練一練，就能完全拉開了。”
多練一練，就能完全成功了。
她要多練一練。十五六歲不是多老的年紀，她要把自己練得很壯很壯，把骨頭練硬，把肌肉練實，她要練到世間再沒有任何一把弓她拉不開！
懷香瞇起眼睛，好像已經看到了自己強壯高大的未來一般。
啊，想想就開心。
月瓏看她又高興地搖起來了，莫名其妙地笑道：“真弄不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