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身體里是有一些暴戾在的。并且在她眼里,奴隸明顯算不得是人。
她至今沒有殺過人,只不過是還沒有機會。
在滿地亂跑的男孩里面,她騎著馬,拿著弓,對著他們一通亂射,射到哪兒算哪兒。
有的箭射到地上,有的箭僥幸能射到男孩們背上的靶子,甚至有的還會直接射到男孩們的身體上。
場上響起男孩們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還好柔嘉的射術(shù)力氣不大,不足以致命。
月瓏在這群四處逃竄的男孩兒們里面,一時找不到夜奴的影子。
花懷香在這個時候抓住了月瓏的袖子猛的一拉,“你倒是瘋了!”她咬著牙,用氣聲說,“怎么這個時候弄不清局勢,跟她一起發(fā)起瘋來了?!”
柔嘉又射中了一個男孩的胳膊,那男孩頓時摔倒在地,發(fā)出尖利的痛呼,那一雙水亮亮的大眼睛,哀哀地看向柔嘉,哭著求饒。
柔嘉沒有理會他的求饒,而是皺著眉頭罵道:“沒用的東西,滾下去!”
那白皙漂亮的男孩兒就捂著插著箭的胳膊,一邊抹淚,一邊踉蹌地跑向了柔嘉的營地。
似乎為了此次的娛樂性,校場上還有不少扎捆在一起的草垛,男孩們有時會躲到草垛后面,于是柔嘉的箭也會射到草垛上。
在一個草垛后面,月瓏忽然看見了那雙明亮而漂亮的眼睛,即使在這群精挑細(xì)選的漂亮男孩們中,這雙眼睛也美的極出眾。
“相信我,懷香。”月瓏一拉韁繩,便沖了進(jìn)去。
“羽生,你可真是婆婆媽媽的!”柔嘉在馬上一甩她的弓,對月瓏喊道。
“你看,”柔嘉甩著弓指向她自己的營地,“我已經(jīng)射中了那么多獵物了,你可已經(jīng)落后我一大截子了!”
柔嘉的營地,就是校場上現(xiàn)用紅油圈描出的一片場地,柔嘉的場地上已經(jīng)有了四五個男孩蹲坐在那里,或背上的靶子插著箭,或身上插著箭。
受傷的男孩們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傷口血流如注,一張張漂亮臉蛋兒痛苦扭曲著,卻沒有一個人過去給他們治療。
“喲,羽生,你看看!他們受了傷可比好好的時候漂亮多了,是不是?”
柔嘉的眼睛透著異彩,一笑彎成月牙,如此對月瓏道。
月瓏愣了有一瞬。
柔嘉舉起她的弓,指向月瓏身后:
“羽生,那邊是你的營地。”
月瓏轉(zhuǎn)過身去,她身后與柔嘉的營地相對著的也是一片由紅油描畫出的小場地,里面當(dāng)然一個人都沒有。
柔嘉似乎斷定月瓏已經(jīng)贏不了她,她的眼睛看著自己營地上沒有受傷的那兩個男孩,忽然嗤笑了一聲,迅速搭箭上弓,一箭射向其中的一個。
不知道她想瞄準(zhǔn)哪里,不過箭實打?qū)嵉纳湎蛄诉@男孩漂亮的眼睛,這高挑而俊美的男孩哀叫著倒在了地上,歇斯底里的打滾兒,下意識地不斷求饒。
其余幾個男孩嚇得縮成一團(tuán),顫抖如篩糠。
“哎呀,真可惜。”柔家有一點懊惱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射的有點兒偏了,我還挺喜歡他的眼睛的!”
不過她很快就又開心了起來,明媚的小臉轉(zhuǎn)過來笑著對月瓏說:“快點來吧!本公主先等一等你,你先射中一個,我再開始。”
月瓏沒說話,輕輕了了地搭箭上弓,低著頭,看也沒看,箭就已經(jīng)從她手上射出去了。
“欻”一聲,箭頭剛好射中一名倉皇逃竄的男奴靶子上,男奴顫巍巍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將射中箭的靶子拿下來,看了看,又不是很確定地抬頭去看月瓏他們。
柔嘉明顯被驚到了,回頭一看月瓏的神情并無變化,心中惱火更甚,“喂,羽生,你裝什么蒜呢!”
柔嘉回頭看了看那中標(biāo)的奴隸,氣狠狠道:“你這狗屎運也太好了些!”
她轉(zhuǎn)而又向這小男奴發(fā)火:“還看什么看,蠢貨?還不快滾過去!”
小男奴慌忙應(yīng)聲,連滾帶爬地跑到了月瓏的營地,瑟縮著肩膀站定了。
“我就不信了,你能有那么多狗屎運!”
柔嘉氣急敗壞地將自己的弓猛地指向月瓏,力道沒控制好,甩到了月瓏的肩膀,月瓏吃痛皺了皺眉。
“哼!”柔嘉猛地一甩長弓,高高揚起馬鞭泄憤似的在她雪花驄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記。
“咴咴!”
月瓏長舒一口氣,與其將這個獎賞浪費掉,還不如任性一回,她就算真的非要這個小男奴不可,又能怎樣!
月瓏不知為什么氣血上涌到已經(jīng)不想再裝了,她的手很快,一箭一箭地射,每一箭都命中一名奴隸的靶子,無一箭走空。
短短一刻過去,月瓏已經(jīng)比一通亂射舍準(zhǔn)保數(shù)的柔嘉領(lǐng)先了許多,月瓏再射下去,她那塊小營地就要站不下新的男奴了。
月瓏的營地里都是安安靜靜蹲在原地的、好端端的小男孩,只有他們手里的靶子上有月瓏射上去的箭。
反觀柔嘉的營地,奴隸們七扭八歪地躺在地上,除了靶子,他們身上哪里都有箭,傷口都往外冒血。
月瓏停下來,就在原地觀察柔嘉。
柔嘉一直都在往月瓏這邊看,看月瓏的速度那么快,又越來越急。
月瓏往往會在柔嘉獵奴的數(shù)量還差一個就要趕超自己的時候,再輕描淡寫地射出一箭,中一個人,柔嘉的企圖就頻頻落空。
月瓏一邊觀察柔嘉,一邊在場上尋找夜奴的身影。
幼年的武學(xué)訓(xùn)練確有用處,二人這么多奴隸獵下來,夜奴始終都沒有中標(biāo),甚至到現(xiàn)在都沒有被發(fā)現(xiàn),可見其身手著實不錯。
可惜,他的身手對付柔嘉還行,對付月瓏可差了遠(yuǎn)了。
月瓏這次沒有觀察柔嘉,而是直接對柔嘉一個草垛后面瞄準(zhǔn),抽出了一支箭。
但是柔嘉一直在看月瓏。
柔嘉一雙水眸瞪大了,跟隨月瓏的視線迅速扭頭看過去,一下子就看見了那雙她見過的最漂亮的眼睛,正警惕地看著她。
柔嘉立刻搭弓上箭,連射三箭。
月瓏一驚,立刻將自己的箭轉(zhuǎn)了個方向,去攔截柔嘉的箭.可壞就壞在柔嘉射術(shù)不好,三支箭胡亂射出去,每一支方向都不一樣。
月瓏的箭攔腰射斷了柔嘉的兩支箭,可還是有一支箭飛出了月瓏的攔截,又偏偏躲過了夜奴擋在身前的靶子,一箭射中了夜奴的大腿根。
“啊……”夜奴顫抖的聲音一響,人就倒在了地上。
柔嘉勝利地一笑,轉(zhuǎn)過頭來,又沖著月瓏得意地一歪嘴。她又驅(qū)馬過去,來到按著腿呻吟的夜奴跟前,毫不猶豫地沖著夜奴的命門,搭箭拉滿了弓。
箭一瞬間射出,卻在這一瞬間射了個空。
“嗯?!”柔嘉氣急敗壞地抬起頭。
只見她想射死的夜奴,正趴在月瓏的馬上,月瓏抓著夜奴的胳膊,不卑不亢地看向柔嘉。
月瓏下馬來,朝柔嘉緩緩躬身行了一禮。
“殿下,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柔嘉氣得將弓一甩,那把最好的弓“鐙”一聲摔到地上,把圍觀的宮人們急得不行。
“玹致羽!!還從來沒有人敢這么對本公主說話,更沒有人敢這么忤逆本公主!”
柔嘉氣急敗壞地指著月瓏的鼻子罵,漂亮的小臉蛋氣憤地扭曲。
“如何?我就是不饒他,也不饒你又如何?你想要他,你有什么資格要他?本公主偏要賜他死,你又能如何?”
月瓏攥緊了拳頭。
夜奴就趴在月瓏的馬兒背上,努力讓自己忍住疼痛,拳頭都要攥出血了。
他腿上插著的那支箭箭尾扎到了殺將碾花的前腿跟,殺將碾花扎得慌,難受地不停擦蹄子亂晃,夜奴的傷處被來回磨蹭。
“呃!……”夜奴忍受不住的痛哼,回蕩在兩個女孩對峙的空中。
柔嘉死死盯著月瓏,從自己箭筒里拿出三支箭,緩緩搭上了弓,朝著月瓏、夜奴和月瓏的馬,瞄準(zhǔn)過去。
“殿下,殿下!”
本來在前頭被柔嘉安排成評判的聶袁夏一看這架勢,立刻帶著人騎馬攔了過去,嘴里慌張地喊著殿下。
“殿下,景和公主殿下!”
聶袁夏大喊柔嘉的封號,企圖讓她恢復(fù)些理智。
她這一上頭就拿箭瞄著駱王小郡主,她上頭了不要緊,但凡這兩個孩子哪一個有了點傷,倒霉的都是他了!
“殿下,殿下,我的好殿下呀!”聶袁夏騎著馬,擋在月瓏和柔嘉中間,好言好語地勸柔嘉。
“怎么了這是?別傷了和氣嘛,殿下,您……”
“滾開!”
柔嘉怒斥一聲,一著急箭竟脫手,“嗖”地直直射了出去,聶袁夏大驚失色,瞪圓了眼睛下意識閃身躲了過去,這支箭就直直射向了月瓏。
在箭要射到自己的一瞬,月瓏將頭扭到一邊。她腦袋上綁的高高馬尾巴也因此被甩了起來,箭從黑瀑布中射過去,受到了阻礙,掉到了趴著的夜奴背上。
月瓏的馬尾巴上出現(xiàn)了一個斷口,接著,她整個頭發(fā)都披散下來,震掉的發(fā)帶飄落到地。
一片被切斷的黑發(fā)散落到了夜奴的身上,夜奴鼻間霎時充盈一陣辛香的杜若香氣。
“羽生!你……”柔嘉見狀失措大叫,卻又咬住了自己的舌頭,讓自己住了想說后悔話的嘴。
“哼,那又如何!玹月瓏,這就是你不聽我話的下場!你知錯了沒有?”
月瓏沉默著,一雙露出許多沉意的眼睛,就這么看著柔嘉。
柔嘉被月瓏看得心里發(fā)怵,轉(zhuǎn)而惱羞成怒,她跳下馬來,跑到月瓏面前,對著月瓏就舉起了她的馬鞭:
“我在跟你說話,你聽見了沒有!”
月瓏一伸手,在柔嘉的手落下前,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
柔嘉驚于這力量,更驚于月瓏的舉動,她怒斥:“玹月瓏!!”
“景和!”
一聲驚雷般的大叱,覆蓋了柔嘉的惱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