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刀劃破晨霧時，江離腕間的智能手環震動起來。監測屏顯示塘水PH值6.8，溫度23℃，竹絲浸泡度79%。她摘下沾著露水的護目鏡，看那些在青苔塘里沉浮的嫩竹漸漸染上琥珀色。

“?！?/p>

文旅局的警告郵件在投影屏炸開紅光，虛擬印章像道傷口橫亙在“連城紙坊“四個字上。距離非遺摘牌還剩30天，整改要求列了整整二十三頁，最后一行標紅加粗：若無法完成本月訂單，立即取消傳承資格。

“阿椿！“江離的喊聲驚飛竹梢的白鷺，“上個月訂的楮樹皮到了嗎？“

十五歲的學徒抱著籮筐從晾紙房鉆出來，發梢沾著紙藥草漿：“物流公司說現在只送智能建材區，除非我們加急送費......“他的聲音在江離冰冷的注視下越來越小。

竹塘突然泛起一串異樣的氣泡。江離抄起三米長的竹耙往深處探去，腐殖質的氣味裹著某種腥甜撲面而來。耙頭碰到硬物的瞬間，監測手環突然發出尖銳警報。

“PH值異常！溶解酶超標！“阿椿盯著暴漲的數據，“師姐，要不今天先......“

“浸竹工序耽誤一天，后面七十一道工序全要作廢?！敖x扯下手環扔進工作臺抽屜，金屬撞擊聲驚醒了趴在古籍上的虎斑貓。那本《江氏紙經》攤開在“三浸七不浸“的祖訓頁，泛黃的宣紙上洇著來歷不明的暗紅水漬。

當最后一捆竹料沉入水塘時，夕陽正把混凝土新城的天際線染成血色。江離靠在晾紙架上擦拭祖傳的金粟箋，這種用金粟寺藏經紙工藝改良的紙張正在她掌心泛起奇異紋路。父親失蹤那晚，這種紋路曾爬滿他的工作日志。

“師姐！“阿椿舉著光屏沖進來，“那個地產商的遺孀又加價了！只要能在葬禮前復原她丈夫攥著的殘紙......“

江離的手指猛地攥緊金粟箋。監測儀顯示此刻是農歷初七亥時三刻，浸竹禁忌時辰。但文旅局的警告郵件正在工作臺上閃爍，父親失蹤前錄制的全息影像在墻角循環播放：“阿離，守紙人的血浸透每道簾紋......“

“接單?！八断聣ι系墓ば驁D蓋住監測儀，“準備夜浸?！?/p>

竹絲在月光下泛著青白，像無數具沉尸的指骨。當江離違反祖訓將最后一筐竹料推入水塘時，整個竹塘突然沸騰起來。腥紅的泡沫涌上岸邊，纏住她的小腿往深處拖拽。

“師姐！手電！“阿椿的喊聲忽遠忽近。

強光刺破血霧的剎那，江離看見腐竹叢中飄著一角藍布。民國式樣的學生領沾滿淤泥，別在胸口的銅制?；湛讨笆×⒌谝慌又袑W“。當她抓住那截布料時，監測手環突然從抽屜里自行啟動，紅光在浸竹禁忌的警示頁投下血淋淋的倒計時。

“楚清秋，1932級。“學生證上的小楷正在滲出新血，照片里的女學生突然轉動眼珠。江離腕間傳來灼痛，父親失蹤前刻在她皮膚上的守紙人印記亮起青芒，塘中血水順著竹絲爬上她的指尖，在監測儀屏幕匯成五個猙獰的血字：

【小心混凝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