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自己選墳地那天，我遇到了分手七年的葉景陽。
他一手挽著美艷的網紅女友，一邊輕蔑打量我寒酸的衣著。
“不好意思，你看上的墳地被我搶了，你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不配埋在這么山清水秀的地方。”
網紅女友笑靨如花。
“我的寵物狗死了，葉總要給狗狗風光大葬。”
“還是要多謝你當年拋棄了葉總，才成全了我的好姻緣。”
看著我蒼白的臉，葉景陽居高臨下。
“沈蔓歌，你當年玩弄我的感情，有沒有后悔？”
我緩緩地搖頭。
“不后悔。”
葉景陽不知道，當年他心臟衰竭。
是我瞞著他，將自己的心臟給了他。
而我自己體內的這顆人工心臟，已經能源耗盡，馬上就要報廢了。
在參加愛狗的葬禮前，他會先迎來我的葬禮。
1
葉景陽本來是想刺激我的。
但我連死都不怕，怎么會被幾句話刺激得失態呢？
倒是他，英俊的臉上五官猙獰、咬牙切齒。
“沈蔓歌，你別嘴硬了！”
“當年你仗著自己有錢有勢，肆意玩弄我這個窮小子的感情，然后把我像是用過的衛生巾一樣拋棄！”
“誰想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我現在事業有成，倒是你家公司破產，你爸跳樓，你媽喝藥，你家破人亡了！”
“活該！這就是你這負心女的報應！”
葉景陽狠狠咬著唇，臉上是大仇得報的解脫與快意。
“最爽的是你那個同為富二代的未婚夫家也落魄了！歐陽彤人呢？他怎么沒來這里？”
“是不是已經喝西北風餓死了啊？”
“哈哈哈！”
他大笑。
此時的葉景陽一身名牌，光手腕那塊江詩丹頓就超過了2000萬。
他是做人工智能AI起家的，現在正是行業風口。
我看財經媒體報道，他公司的市值已經超過10億美元了。
葉景陽再也不是在大學餐廳勤工儉學，偷偷用饅頭蘸剩菜湯而被群嘲的窮小子了。
而我家和歐陽家，都是做地產的。
在經歷了行業地震后，傾家蕩產、家破人亡。
曾經的白富美沈蔓歌，已經是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了。
葉景陽現在的女友江美美是個很出名的網紅，社交媒體上有幾百萬粉絲。
聞言在一邊咯咯嬌笑起來。
“哈哈哈，葉總，這就是你那個有眼無珠的前女友嗎？”
“嘖嘖！丟了西瓜撿芝麻的大蠢貨！”
江美美用憐憫的眼神打量我廉價的穿搭。
“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跑斷腸。”
“我還應該感謝你的不嫁之恩，才讓我有機會在葉總身邊陪伴呢！”
“你知道葉總對我有多好么？他怕我發炎，所以每次月事來的衛生巾，都是專門在蘇黎世定做的無菌紙，然后空運回來的呢！”
“一條衛生巾造價500美元，嘻嘻，你現在渾身上下的行頭加起來，有200塊人民幣么？”
“我的寵物狗死了，他又特意來陪我來給狗買墓地。”
江美美忽然大叫了起來。
“你買墓地做什么？你的家人不是都死絕了么？”
“難道你也要死了？”
江美美的話讓葉景陽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沈蔓歌，你怎么了？”
“你好好的為什么要買墓地！”
他明顯表現出來的緊張，讓江美美臉上的得意挑釁迅速變成了緊張嫉妒。
我為什么要買墓地？
自然是因為我已經時日不多了。
2
大學的時候，我在學校是受人追捧的地產千金，頂級白富美。
每天收到的情書幾百封，宿管大媽光靠賣廢紙，都換了一輛新的電瓶車。
而葉景陽卻是一個貧困生。
衣著寒酸，沒少被人嘲諷欺負。
他每頓飯都是饅頭配涼水。
在食堂打工勤工儉學掙學費。
很多學生都很浪費的，點了很多菜幾乎不吃就直接倒掉。
有一次葉景陽肚子里實在是太缺油水了，見有個女生點的紅燒肉一口沒吃就扔在桌子上離開了。
他都沒敢吃肉，只用冰冷的饅頭偷偷蘸了一下肉湯，結果被人看到了。
被群嘲，被羞辱，被恥笑。
罵他是臭要飯的。
罵他給大學生丟人現眼，是學校的恥辱。
是我看不下去替他解圍的。
“以后我罩著他，我看誰敢欺負他？”
“丟人現眼的不是葉景陽，而是浪費糧食的你們！”
感情就是這么開始的。
就像是偶像劇演的那樣，公主與窮小子相愛了。
并且我父母不是勢利眼，沒有因為葉景陽家境貧寒就阻止我們在一起。
更沒有給葉景陽一張支票，上演爛俗情節。
“說吧！多少錢才肯離開我女兒？”
他們反而很欣賞葉景陽。
說他能吃苦，學業又好，以后一定有前途。
讓我抓住這個潛力股呢！
可后來，葉景陽被查出了嚴重心臟病。
要換心臟。
要很多錢。
我家那時候的地產生意雖然已經走下坡路了，但這些錢還是有的。
可卻沒有合適的心源。
錢能買很多東西，卻買不來一顆跳動的健康心臟！
也買不了命！
看著健壯有力的葉景陽日漸虛弱，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那時候已經有人工心臟在試驗了，可因為技術不成熟，隱患很大，沒有醫生敢打包票。
我不想讓葉景陽冒險。
想起了我們兩個人血型相同，于是我找到了醫生。
“給我配型試試吧。”
思緒被葉景陽更大的聲音打斷。
“說！你為什么會出現在墓地？”
“這墓地很貴的！你買得起么？”
我現在身體很虛弱，神經衰弱。
別說手無縛雞之力，就是稍微大的聲音都讓我無法承受。
我被葉景陽吼得身體一晃，跌坐在地。
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我緊緊捂著心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葉景陽自己就曾經被心臟病折磨得瀕死掙扎，一下子就看出我這是心臟病發作的癥狀。
他更慌了，嘴唇都在哆嗦。
“沈蔓歌，你怎么了？你怎么也有心臟病了？”
“你不是很健康么！”
我的身體已經被冷汗打透，無力開口。
江美美卻夸張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葉總，你還看不出來么？她是在故意賣慘演戲呢！”
“希望得到你的同情！”
“真是一個戲精！”
“呸！心機婊！你嘴里說不后悔分手，卻玩惺惺作態這一套？惡心不惡心？”
“曾經你對葉總愛答不理，現在你已經高攀不起了！”
葉景陽還是有些將信將疑。
“那她為什么要來買墓地？”
江美美轉動著眼珠，繼續給我潑臟水。
“葉總，你不是說這女人之前家里是做房地產的么？”
“估計是炒房炒破產了，所以來炒墳了！”
“這些無良商人，心都是黑的，活人壓榨不出來了，就要吃人血饅頭！”
隨著江美美的挑撥離間，葉景陽臉上的擔憂不見，又恢復了仇恨與冷漠。
“沈蔓歌！你真是無可救藥了！”
“這個墓地我要定了，我不會給你哄抬物價的機會！”
“你這輩子無法再翻身了！”
“別說你沒死，你就是死了也沒資格葬在這里，我要保護環境，不能讓你臭了一塊地！”
“你死之后只配挫骨揚灰，沖進馬桶！”
葉景陽的話像是刀，在寸寸凌遲我的靈魂。
網紅挽著葉景陽的胳膊撒嬌發碟。
“葉總，我們去交錢吧，給小狗乖乖辦一場風光的葬禮。”
“誰讓我這么有愛心呢？不論是小動物還是花花草草，只要是我身邊的，我都會無比呵護的！”
“哎，所以說好心有好報，正因為一向積德行善，我才能遇到葉總這樣的極品好男人呢。”
葉景陽深以為然地點頭，他忽然一下扯開了胸前的襯衫，露出了胸前一道猙獰的傷口。
“沈蔓歌，當初你把我甩了的時候，不是讓我認命等死么？”
“但我沒死，我等到了移植的心臟！”
“你一定很失望吧？”
“呵呵，所有殺不死我的，只會讓我更強大！”
我看著葉景陽咬牙切齒的樣子，像極了爽劇里的復仇男主。
我則是惡毒女配。
活該被虐被打臉。
可惜他永遠都不會知道，此時在他身體內跳躍的健康心臟，是我的！
3
七年前，因為遲遲等不到合適的心臟。葉景陽已經被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
我把自己的健康心臟換給了他，自己則是裝入了一顆技術還不成熟的人工心臟。
手術前，醫生問我了好幾次。
“沈小姐，你確定么？”
“你想好了么？”
“一旦換心，就再沒有回頭路了！我們也不能保證你體內這顆人工心臟能工作多久。”
“這樣值得么？你太傻了！”
我堅決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我很傻，但值得。”
“請不要告訴任何人，尤其是葉景陽。”
我很清楚，如果葉景陽知道我的決定，他寧可自殺也不會接受我的心臟。
所以我在換心之前，只能狠心。
我主動導演了一場捉奸大戲。
讓他親眼看到我和歐陽彤衣衫不整地滾在一張床上。
“蔓歌，你一定是喝醉了是不是？你不是故意背叛的？”
他臉色蒼白，因為驚怒交加，還咳出了血。
我的心也在滴血，卻故意裝出了滿不在乎的樣子。
摟著歐陽彤的脖子，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呵呵，短命鬼，蔓歌也是你叫么？你配么？你要喊我沈大小姐！”
“你以為我和你在一起是愛你啊？別自作多情了！不過是因為我和歐陽彤鬧翻了，所以我故意找你這個窮酸演戲，刺激他罷了！”
“現在他和我重歸于好了，你就沒有利用價值了，滾吧，從我的世界消失！”
“呵呵，本來還打算給你一筆錢打發你走，免得你陰魂不散地糾纏。結果天公作美，你要死了？”
“嘻嘻，這筆錢省下了！果然老天是公平的，有錢人可以為所欲為，而窮人活該絕種！”
“看你那病怏怏的樣子我就討厭！找個陰溝去等死吧！”
“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收尸的！”
葉景陽失魂落魄地離開了，他沒回頭，自然也沒看到我的眼淚。
再后來，我委托的慈善機構找到了他，給他完成了手術。
他健康了。
他更加拼命努力創業，在人工智能AI上大放異彩。
現在已經成了福布斯榜單上的新貴。
而我家和歐陽家，卻都遇到了房地產行業的地震危機。
我的父母忍受不了打擊，雙雙離世。
歐陽彤的父母也都心灰意冷，回到鄉下隱居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
我體內的人工心臟，也能源耗盡，無法再茍延殘喘了。
只是沒想到臨死之前，居然在墓地見到了葉景陽。
雖然他的話很難聽，但知道他過得很好，我也很欣慰了。
之所以會選擇在這買墓地，是因為我爸爸媽媽就葬在附近。
我想死后距離他們近一點。
4
“葉景陽！你夠了！”
“你知道什么？當年蔓歌是為了——”
歐陽彤來了，他一直為我不值，就想說出當年的真相。
“歐陽！”
我拼盡力氣出聲，沖他微微搖頭。
不要說！
當年我沒說，現在我就更不會說。
說了不會改變任何事情，只不過讓葉景陽白白痛苦煎熬罷了。
我寧可他恨我，也不想他恨自己。
“你……哎……”
歐陽彤嘆息一聲，把我從地上扶了起來。
我和歐陽彤門當戶對、青梅竹馬。
我知道他喜歡我，但我只是把他當成了哥哥。
他一直尊重我，照顧我。
當年的“捉奸”，只是他陪我演的戲，我們之間清清白白、從無茍且。
在我們兩家都破產后，也是我們兩人一直抱團取暖。
這幾年，他開了一個民宿，因為經營有道，生意慢慢有了起色。
只是經歷過破產的痛苦，現在我們兩人都異常簡樸，再也不敢大手大腳了。
看到歐陽彤，葉景陽眼中的憤怒與妒火仿佛能燃燒整個宇宙。
“你們還在一起？”
“還真是情比金堅啊！”
葉景陽冷笑。
“沈蔓歌，有你下跪求我的那一天！”
“我等著你痛哭流涕后悔！”
“我等著你哭天搶地懺悔！”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
我不覺得葉景陽還有什么手段能威脅我。
但我低估了吃醋與仇恨的力量。
他沒有直接報復我，而是選擇了報復歐陽彤。
歐陽彤的民宿為了擴大業務，向銀行貸款500萬。
打算把本來30間的民宿，擴大到80間的規模。
結果在葉景陽的影響下，本來已經敲定的貸款泡湯了。
而他已經租下了房子，與裝修公司簽訂了合同，只能毀約。
要賠償天價的違約金。
歐陽彤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事業，頃刻間會毀于一旦。
他會面臨再次破產。
這次估計很難東山再起了。
我明白這都是因為我的緣故，所以我找到了葉景陽。
“我錯了，我和你道歉。”
“你放過歐陽彤好么？”
我撲通跪倒。
“葉景陽，你的目的達到了。”
可葉景陽眼中不但沒有絲毫喜悅，反而更加暴戾。
他把牙咬得咯吱作響。
“沈蔓歌，你為了歐陽彤這么舍得犧牲么？”
“你的驕傲呢？你的自尊呢？”
“你不是高高在上很了不起么！”
他忽然一下子把我從地上拽了起來，按在了他的寬大的辦公桌上。
“好啊？那你讓我睡一次！”
“我就放過歐陽彤！”
我現在身體虛弱。
根本承受不了激烈的沖擊。
而葉景陽此時狂怒沸騰，我猜自己會被他折騰死的。
但我已經別無選擇。
死就死吧。
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只要別連累歐陽彤就好。
但我不能讓他看到我心口的傷疤。
想到這里，我努力在他的手下掙扎。
從仰臥變成了跪爬。
“你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