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的梆子剛敲過,菱花窗欞上凝著霜花。我摩挲著孔雀翎步搖尾端淬了毒的暗槽,銅鏡映出身后青黛捧著螺鈿漆盤欲言又止的模樣。這丫頭前世為護我逃出冷宮,被亂箭射成篩子的場景突然刺入腦海。
“小姐,平陽郡主特意囑咐要穿那件月白襦裙……“她話音未落,我腕間的翡翠鐲子突然迸裂在地。碎玉飛濺的剎那,我望著滿地瑩光輕笑:“告訴郡主,本小姐最厭寡淡顏色。”
當鎏金馬車碾過朱雀大街時,我掀開簾角。雪粒子撲簌簌落在掌心,竟與前世鴆毒入喉時的灼痛如出一轍。暗衛今晨呈上的密報在袖中發燙——楚明昭昨日往五皇子府送了十壇陳年竹葉青。
“姑娘當心腳下。“梅園角門處,玄色氅衣的少年郎伸手欲扶。他指節纏著浸血的紗布,那是前日替我試毒留下的。我避開他掌心,金絲履踏在積雪上的脆響驚起枝頭寒鴉。
暖閣里炭盆燒得太旺,熏得人眼眶發澀。平陽郡主鬢邊的紅珊瑚步搖晃得人心煩,她執起鎏金執壺斟酒時,我分明看見袖口沾著朱砂粉——前世就是這杯摻了迷魂散的甜釀,讓我撞破楚明昭與五皇子在假山后的私會。
“妹妹怎么不飲?“楚明昭的護甲叩在青玉盞上,她今日梳著飛仙髻,倒比前世早了三年戴上九尾鳳釵。我垂眸掩去眼底血色,袖中銀針悄無聲息探入酒液。針尖泛起的幽藍讓心頭一凜,這毒竟比前世還要烈三分。
突然有侍女打翻燭臺,火舌躥上我的裙裾。在眾人驚呼聲中,我踉蹌著撞向楚明昭。她腕間纏著的玄鐵鏈擦過我手背,那是南詔貢品”牽機鎖”——前世蕭景珩登基后,就是用此物將我兄長吊在城門曝曬三日。
“郡主恕罪!“我伏地時順勢扯斷她腰間香囊,蘇合香混著麝檀的氣味撲面而來。前世蕭景珩每回來我宮中,衣襟都沾著這種味道。原來他們早在我及笄那年就……
假山后傳來衣料窸窣聲,我捏碎袖中暗藏的龍腦香丸。當楚明昭的驚呼響徹梅園時,五皇子蟒袍上的盤金繡正勾住她腰間玉帶。我望著匆匆趕來的蕭景珩,他玄色大氅上沾著梅瓣,與前世提著染血長劍闖入冷宮的身影重疊。
“殿下救命!“楚明昭泫然欲泣的模樣惹人憐惜,我卻盯著蕭景珩腰間新換的羊脂玉佩——那本該是我兄長鎮守玉門關的戰利品。原來這個時候,他們就已經開始蠶食鎮北侯府的勢力。
暗衛的哨音在檐角輕響,我攏了攏狐裘轉身。回廊拐角處,方才扶我的少年正在擦拭劍鋒。月光掠過他頸間猙獰的傷疤,那是三年前我將他從狼群里救出時留下的。此刻他劍柄上纏著的,正是我今晨扔掉的褪色平安符。
“姑娘,詔獄傳來消息。“他嗓音沙啞如碎玉,“令兄在刑架刻了四個字。“寒風卷著雪粒子灌進領口,我望著他唇形緩緩吐出:鳳凰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