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
寬闊而寂靜的公路上,一輛汽車孤零零地停在了路邊,發動機突然熄火,只留下車頭那兩盞微弱的燈光,在黑暗中閃爍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熄滅一般。
此時正值初春時節,那些原本應該在深冬才會紛紛揚揚飄落下來的雪花,此刻卻迫不及待地提前現了身。它們如同一個個輕盈的舞者,在空中翩翩起舞后緩緩落下,輕輕地、柔柔地覆蓋在了車頂上,不一會兒便形成了一層薄薄的積雪,潔白無瑕,宛如給這輛孤獨的汽車戴上了一頂白色的帽子。
再看車道兩旁的草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生機與活力,變得枯黃干燥。它們無力地低垂著頭,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似乎在訴說著冬天離去后的疲憊和滄桑。
程安半倚著車背仰著頭看著殘缺的車窗玻璃,呼出一口白氣,雪花被寒春的風夾雜著從窗口擠進來,落在程安的睫毛上。
“好冷”
程安的肩膀抖了一個激靈,“就要交代在這里了?”她好餓又好冷,原想著車內有空調本就沒穿幾件厚衣服,現在好了,就要被凍死在這了。
原野可真冷,車又出了這樣不可預想的事故,程安的心要碎了,原本打算和家里人嘔氣離家出走的她,到了現在倒真成了失蹤人口。
“真倒霉!”她像一只憤怒的小獸,憤憤地將拳頭揮舞著,狠狠地砸向面前的方向盤,仿佛那是她的仇敵一般。手機猶如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又沒電關機了,而她自己,也像是被遺忘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荒野中的孤獨靈魂,怕是真要死在這里了。
她趴在車椅上捏著因駛速過快導致車脫力翻滾后被撞傷的小腿,她向來那么要強的一個人,現在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一樣,在洞里安撫著自己的傷口,程安想到這里便更是氣憤,腳一抽又撞到了車門上,疼得她又抱著自己的腳暗罵了一陣。
程安越想越氣,她偏就不信這個邪,”啪“的一聲打開車門,拖著剛才因為脫力而被撞著青紫的腿跳下了車,在閃爍著光的車周溜達了一大圈,愣是沒瞧見一輛車。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耶?真是奇怪,原野的這條公路上應該有很多車才對,怎么今天一輛也碰不著呢?程安一時有點無語的想笑,這么戲劇的劇情居然也能發生在她的身上。
廣袤無垠的原野被寒冷所籠罩,仿佛整個世界都沉浸在了一片冰冷之中。寒風呼嘯著掠過這片荒涼之地,發出陣陣尖銳而凄厲的聲響,讓人不禁心生寒意。那刺骨的冷風如同一把無形的利刃,無情地切割著人們暴露在外的肌膚,帶來一陣陣刺痛和麻木感。
四十分鐘后,程安哆哆嗦嗦的打著寒顫,又爬上了車。
早知道她就不會如此意氣用事,此刻的程安心頭滿是懊惱與悔恨。都怪她在家時一時沖動,非要跟正處于更年期、情緒敏感易怒的老媽頂嘴。那場景簡直就像是一顆威力巨大的山炮突然在一窩兔子中間炸開了花,瞬間把整個家都攪得天翻地覆。原本只是小小的口角之爭,卻如同燎原之火般迅速蔓延開來,全家人都被卷入其中,爭吵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場家庭鬧劇最終竟然又繞回到了程安自己的身上。老媽毫不留情地指責道:“你看看你,都這么大個人了,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窩在家里打游戲,也不知道出去多交些朋友,拓展一下社交圈子。別人家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早就找到如意郎君,執子之手了,可你倒好,到現在還是個形單影只的單身狗,連男人的手怕是都還沒摸過吧!”
聽到這番話,程安氣得滿臉通紅,心中既惱怒又感到萬般無奈。真是夠了!她心里暗暗叫苦不迭。要知道,她每天都是早早起床出門去工作,晚上常常加班到很晚才回家,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有時候甚至忙到半夜時分,大街上空空蕩蕩,人影都難尋一個,哪里還有機會碰到什么男人啊?至于牽手這種事情,對她來說更是遙不可及,恐怕也就只能在夢里幻想一下罷了。
想到這里,一陣刺骨的寒風如毒蛇般鉆進了車內,程安不禁又打了個寒顫,同時肚子里也發出了一陣咕嚕聲,仿佛在奏響一曲饑餓與寒冷的交響樂,真可謂是饑寒交迫,她這狀況簡直慘不忍睹。
煩躁與驕悶如潮水般涌上心頭,令她感到無比壓抑和沉重。終于,她再也無法忍受這股情緒的侵襲,索性緊緊地閉上了雙眼,試圖將一切紛擾都隔絕在外,什么也不再去思考。
然而,盡管她努力想要清空腦海中的雜念,思緒卻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不由自主地向著過去飛馳而去。它首先穿越時光的隧道,回到了她大學畢業的那一刻。那時的她,懷揣著對未來的憧憬和迷茫,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接著,思緒又像一只輕盈的蝴蝶,翩翩飛舞到了她剛剛邁入大學校園的時刻。那時候的她,還是一個充滿朝氣和好奇的新生,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新鮮感和探索欲望。校園里的一草一木、一樓一房,都成為了她記憶深處最珍貴的畫面。
然后,思緒繼續飄蕩,定格在了七年前還在上學的程安身上。那個青澀而純真的少年,總是帶著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仿佛能夠驅散世間所有的陰霾。他有著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嘴角總是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他們一起漫步在校園的小徑上,傾訴彼此的心事;一起坐在圖書館的角落里,共同閱讀一本喜歡的書籍。
那時候的他,尚未經歷歲月的磨礪,眼神中透著清澈和無邪。他們之間或許只是一段短暫的邂逅,亦或是一場無果的暗戀,但那份心動和美好,卻永遠留在了她的心間。
程安的意識開始有點模糊,她有點困,又有點清醒,她不知道是夢還是現實,只知道她似乎自己的身體在半空中浮動,是虛空,可是那刺骨的冷意和小腿青紫而腫脹的痛感讓她覺得又像是現實,她像是被拖了夢魘的深淵中,又似被抽離了靈魂,她無力的動了動眼珠,卻依舊睜不開眼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