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日光燈光忽明忽暗，墻上掛著的法式風(fēng)格白色邊框結(jié)婚證已經(jīng)落滿灰塵，泛黃的邊角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無情。茶幾上擺著中午剩下的飯菜和碗筷，幾只蒼蠅在空中盤旋，找不到安全的落腳地。

父親猛地拍桌站起，瘸腿不慎撞到茶幾角，發(fā)出一聲悶響：“你爹要死了關(guān)我什么事？現(xiàn)在全家都說你圖我家房子！”他的聲音里帶著憤怒和無奈，仿佛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于找到了出口。

母親緊緊攥著拳頭，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聲音顫抖卻堅定：“楊再田！你摸著良心說，這些年是誰在為這個家付出？”她的眼眶已經(jīng)泛紅，淚水在打轉(zhuǎn)，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父親抓起桌上的碗，狠狠砸向墻角，瓷片四濺：“你整天往外跑，就想把錢往娘家送，他媽的離婚！”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失望和憤怒，仿佛這場爭吵早已注定。

母親的心像一朵枯萎的花，瞬間演變成了食人花，滿臉漲得通紅，淚水終于奪眶而出。她的雙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從懷孕到生子，一直以來的隱忍在這一刻徹底崩潰。她本是個直脾氣的人，此刻當(dāng)著街坊鄰居的面，一巴掌狠狠打在父親臉上。父親愣住了，那個曾經(jīng)穿著紅色吊帶、白色牛仔褲，充滿港風(fēng)氣質(zhì)的美麗女人，此刻卻像一頭失控的猛虎，無人敢上前阻攔。

嬰兒床里，心睿哭啞了嗓子，小手在空中胡亂抓著，仿佛想抓住什么，卻什么也抓不住。

奶奶的臥室里堆滿了保健品盒子，床頭掛著褪色的全家福，唯獨沒有母親的身影。大伯帶來的剩菜在微波爐里轉(zhuǎn)著，塑料盒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他湊到奶奶耳邊，低聲說道：“這房子得留給楊家血脈，至于那個剛出生的小雜種，還不知道是不是親生的。我弟那個殘疾，聽說最近那女的家里出事了，要不趁機……”他的眼睛死死盯著角落里的檀木匣子，仿佛那里面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父親被叫來，奶奶開始低聲勸誘，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父親沉默不語，最終轉(zhuǎn)身離開時，奶奶突然抓住他的衣角，低聲叮囑：“別讓你媳婦知道……”

外婆家的座鐘停在3點15分，那是外公墜樓的時間。舅舅的皮鞋底沾著工地的紅土，姨媽的美甲在靈堂燭光下閃著冷光。外婆摔碎茶杯，聲音里帶著憤怒和悲痛：“早說了別接那個工程！他就是不聽！”

舅舅翻著賬本，語氣冷漠：“我可沒錢出醫(yī)藥費。”

母親站在門外，聽見姨媽和外婆低聲議論：“不是嫁在城里嗎？男方聽說家里有房產(chǎn)，她出唄。”母親的心像被刀割一般，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個滿身是血、做著噩夢的小女孩。她心中吶喊：“爸，這件事你不站出來，以后在娘家別想站住腳了！”

麻將房里煙霧繚繞，嗆得心睿不住咳嗽。電視里播放著《白娘子》，白娘子正在水漫金山，而心睿的尿布滲出黃色污漬，也在沙發(fā)上“漫著金山”。奶奶的假牙在茶杯里浮沉，茶杯上印著“五好家庭”的字樣。奶奶興奮地大喊：“胡了！給錢！給錢！”

母親破門而入，眼中布滿血絲和淚水。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寶貝女兒，頭也不回地走了。奶奶小聲嘀咕：“真是晦氣。”牌友們嘰嘰喳喳地議論：“這你家兒媳婦啊，真不懂事！”

天公似乎也看不下去了，窗外狂風(fēng)暴雨，雨棚被雨水打得啪啪作響，仿佛在為這場家庭的悲劇敲響喪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