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整碗木屑下肚，冉妙晴感到自己被餓縮了的胃一整個都被撐開了。那股酸臭的味道在食管里上上下下，每一次呼吸都會聞到。
那奴才塞完木屑之后又轉身去端水，然后像灌木屑一樣，鉗住冉妙晴的嘴之后就往里倒。
腥臭的水淌過唇齒，將嘴和食道里殘留的渣滓都往肚子里沖。胃里滿滿滿當當的木屑在吸水之后開始膨脹。冉妙晴感到胃又重又漲，剛剛被強塞的木屑伴著胃酸直往外涌，但向內的滾滾水流又將它們一齊沖了下去。
冉妙晴想死的心都有了。
奴才剛將碗里的水灌完，還沒來得及走開，冉妙晴“哇”的一下就反了一大片嘔吐物到他的身上。留在她胃里的木屑還在膨脹，仿佛要撐破她的肚子。
冉妙晴疼地頭都抬不起來，身上一陣陣地出冷汗，但那奴才又照著裘芷夢的意思，掐著冉妙晴的下巴，強制她看向裘芷夢。
“現在想起來了嗎？你和王爺為什么在那片樹林？”
疼得快要虛脫了的冉妙晴連眼睛都睜不開，精神迷離。
“還記不起來嗎？”
裘芷夢向那奴才點了點頭，他放下冉妙晴，走到旁邊開始往麻布里裝石頭。
“我看你長相普通，也不是王爺喜歡的類型，你是不是官家派來處理王爺的？”
“對哦！”一旁的汝采香拍手，仿佛才想明白什么，“我就說王爺武功高強，又挑剔。怎么可能輕輕松松就被一個丫頭騙去樹林里。肯定有同伙！”
奴才已經準備好，提著裝了石頭的袋子等候裘芷夢的吩咐。
“我這么提醒你也還沒想起來嗎？看來是需要清醒一下了。”
謹遵裘芷夢的吩咐，那奴才抬手一掄，袋子里的石頭就重重地落在了冉妙晴的肩上。隨著一聲慘叫，冉妙晴又嘔出來了一堆被泡發了的木屑。
“噫！”汝采香叫著，邁著小碎步站的離冉妙晴更遠了。裘芷夢只是眉頭一皺，一臉嫌棄，示意奴才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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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睡房內香煙拉成一條白絲，環繞室內，隨風消散。
黃花梨襄玉的床，精工雕刻著花鳥魚蟲。鄭歌端坐在絲綢簾帳下，靜靜地看著床上躺著的那人。
“我喪服都準備好了。”
她的聲音如鳳啼般悅耳，沉穩。
被褥中的王爺臉色蒼白，額頭上擺著一疊濕潤的巾帕。他眼圈發黑嘴，唇沒有血色，像是病入膏肓，死期將至。
鄭歌見他沒有反應，便低頭開始解別在腰間的荷包。
“本想著這次意外，剛好能容我不動手腳便除掉你，但現在小丫鬟又說你有生還的跡象，那我就只能助你上路了。”
她保養的很好的芊芊玉手從荷包里取出了一個小白瓶，瓶口被一團紅巾給堵住了。
“你現在這樣掙扎也很難受吧。念在我們夫妻一場，我就慈悲為懷，幫你解脫。”
鄭歌拔掉紅巾之后，俯身要將瓶子往王爺的嘴邊送，她身上的衣襟隨著身體的傾斜蓋在了王爺的身上。就在瓶口離王爺干裂的嘴唇僅有咫尺的距離時，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捂住了她的手臂，嚇得鄭歌猛吸了一口氣。
王爺睜開的眼睛異常有神，一點沒有將死之人的樣子。
兩人就這么直視著。一開始鄭歌臉上還滿是恐懼，但漸漸疑惑占據了上風。
“你不是那個人。”
王爺清澈的眼眸如同一眼能望到底的湖水。這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
秦王張嘴，要說點什么，但是他怎么嘗試，喉嚨里只能發出一點風聲。
鄭歌鼻子微微一皺，下巴輕挑，低看著在床上嘗試說話的王爺。
“既然你不是那個人，那我也沒有殺你的必要了。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剛好需要一個聽話的傀儡。只要你乖乖的，像他那個兄弟一樣安心享受榮華富貴，我就幫你保持秘密。”
秦王面無表情地盯著鄭歌高高在上的臉。
“你也知道假裝王爺會被折磨致死吧。如果你有任何動作，我隨時可以揭穿你。”
鄭歌沒有多看秦王一眼。她掙脫手后將瓶子塞好，將其塞回了腰間的荷包。這荷包樸素的用料，特別是上面歪歪扭扭的雙生百合花，和她身上刺繡小提花相比起來，就像是孩童的簡筆畫。
“臣妾先行告退，去吩咐下人照料王爺。”
整理好后，鄭歌便起身行禮，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外。
秦王望著那陌生女子離去的身影，環顧了一下四周。絲綢帳幔，雕花的床，琴案衣柜皆襄有美玉，桌上擺著文房四寶，墻上掛著梅蘭竹菊。他雖然不大懂，但他確實是醒在了王侯的床上。
或許是臥床，許久沒有進食，秦王拖著乏力的肉身，勉強下床，坐到了銅照子前。
好一副陌生的面孔。英氣颯爽的五官，小麥色的皮膚，雖然一頭烏黑的秀發還是和之前一樣，但模樣的變化這么大，不知那人能不能認出來。
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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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折磨到雙腿失力的冉妙晴被鎖鏈半吊著，嘴里還時不時地有反上來的木頭碎屑。她雙眼幾乎無法聚焦，只能隱約看到泥地上的兩雙繡花鞋。
裘芷夢看冉妙晴處于昏厥的邊緣，便讓奴才停止朝她身上掄石頭。
“先這樣吧。人死了就問不出話來了。”
“裘姐姐真是秀外慧中。”汝采香急忙恭維道。
這時，門口突然跑進一個侍女。
“裘夫人，王爺醒了。王妃正派人去照顧王爺起身呢。”
聽到王妃這兩個字，裘芷夢白了一眼。
“太好了！我就知道王爺肯定不會有事的！”汝采香高興地擦著眼角的淚，“要是沒有王爺，我可要怎么活呀。”
裘芷夢臉上流露著絲毫不掩飾的厭惡。
“你就可勁高興吧。畢竟王爺死了，除了那個女人我們都得去陪葬。”
后知后覺的汝采香一臉驚恐，捂著嘴深吸了一口氣。裘芷夢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汝采香。
“你看你在這鬼地方，待得身上全是濁氣。去換身衣服再拜見王爺吧。”
“哎！謝謝裘姐姐提醒！”
汝采香跟在裘芷夢一行人后面，離開了地牢。
冉妙晴在迷離之際聽到了她們的談話，疼痛的感覺和無力的麻木就像小蛇一樣在她的血脈中來回竄。
但在她自己黑暗的世界中，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指引著她。
這個東西，混在苦痛之中，像光，又像清風，讓她想起了穿越之前那只緊握著自己的手。趙公子也跟著自己過來了。本來就只剩魂魄，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完全消失了可怎么辦呀。
殘留的理智瘋狂地想把冉妙晴從半昏迷中拽醒，但身體真的太沉了。
靜謐之中，血脈內穿行的這道光還沒有泯滅，帶領著冉妙晴的意志來到了她的手臂，手腕上有滑滑的，顆粒狀的觸感。甘丁先生幫她穿好硨渠珠子還在。
回想起那時她不知怎么地就讓珠子爆開，消滅了暴走的失心鬼，甘丁先生又伸手一指，就讓珠子都不用繩子就重新組合起來。是不是這就是傳說中的靈力？既然甘丁先生這么看好自己，那是不是自己也有這樣的力量？
堂堂天選靈女哪能被鐵鏈困住！
思緒誕生的一瞬間，力量驟然充滿了冉妙晴的血肉，仿佛全身上下流淌的不是血而是那道光。
一定要找到那人，為九娘了結心愿，然后回家。
她閉著眼睛感受著，小心翼翼地將力量轉移到手腕的珠子上，想象著在甘丁的指揮下珠子是怎么運動的。
一顆一顆，溫潤如玉的白珠子脫離她的手，漂浮到了空中。
接下來該怎么辦？珠子又不是鑰匙，要怎么才能解開這個鎖鏈？
子彈？
夠強的沖擊力應該可以擊碎脆弱的鐵，尤其是冶煉技術還不太成熟的古代。那要怎么讓珠子變成子彈呢？
要足夠快的速度。黑暗中，冉妙晴感知著面前的珠子，將它們移到離自己再遠一些的地方，然后排列成一個圓圈，就像左輪手槍里的子彈，然后開始高速轉動。
本就處于昏迷邊緣，要一下注入這么多靈力，冉妙晴的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已經有幾顆她掌控不住的珠子開始陸續掉到了地上。但是如果現在放棄，那就功虧一簣了。她竭盡全力將注意力集中到控制靈力上。
加速度攢夠了之后，冉妙晴一股腦地注入所有的靈氣，扭轉高速飛行的珠子讓它們駛向鐵鏈，前面幾顆因為瞄準不好所以直直地砸到了她的手臂上，白嫩的皮膚瞬間就泛起了烏青，但隨著最后兩聲清脆的“啪”，雙腿無力的冉妙晴整個人撲倒在了地上。
終于成功了。
沒想到在古代生活比當牛馬還要難啊。如果不開掛，甚至可能開局就要重生。現在還不能停，還要找到趙公子，還有公孫九娘。
冉妙晴掙扎著爬起來，本就臟兮兮的侍女服上現在滿是泥濘。緩慢地，她一顆顆撿起地上的珠子。珠子除了沾了點泥巴之外，一點刮痕都沒有，反而在微弱的光里顯得透亮。
自己弄出這么大的響聲都沒有人進來，估計是都去圍著剛醒的王爺了。王爺會是趙公子嗎？畢竟自己是和他一起被發現的。
冉妙晴掃視了一下臟兮兮的自己，又環視了一下周圍。她現在這種下等人身份怎么可能見得著王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