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妙晴剛隨著甘丁的指導修行完,離申時還有好一會的時候,便接二連三的有好幾個侍女端著衣服,頭飾,還有胭脂盒進來了。
“冉姑娘,晉王爺吩咐我們為您更衣梳妝。”
說著,便有兩個侍女上來拉著她就要扒她的衣服。冉妙晴一邊翻著白眼,一邊感嘆幸好早些時候甘丁先生已經化作靈雀飛去,說是明天會再回來看她。料想晉王爺應該也知道自己關不住甘丁先生,所以那軟禁條令,明顯就是沖著自己來的。
一想到那個油膩王爺,冉妙晴就沒有好臉色。幫她撲粉描眉的侍女被她多變的面部肌肉給折磨的惶恐不已。
這個晉王爺,自己上青樓就算了,哪有自帶女眷去青樓的說法?冉妙晴望著銅鏡里,深綠色長衫邊上金黃的絲線繡著清麗的花朵,外面套上一個樣式和裁剪都有些繁復的半袖褙子,淺綠的顏色透露著雅致。
頭上原來丫鬟扎的雙髻被盤成了高髻,插著碎玉花釵子和一大朵鮮嫩的白碧桃。
柳葉般的娥眉,胭脂鋪滿,白里透紅的臉頰,點點紅唇,冉妙晴看著自己的臉不禁感嘆,這真是雅俗共賞的美。
這一套,好有品位。難道這就是錢的力量嗎?
侍女引著穿戴好的冉妙晴往正門花園里去。換上了古代貴族婦女的小鞋之后,冉妙晴才突然能理解為什么每次見到九娘,九娘都走得搖搖晃晃的。
這種鞋,根本就不能走路?。?/p>
冉妙晴試著像白天甘丁幫自己療傷一樣,將靈氣聚集在腳上,才勉強緩解一些疼痛。美人魚走路,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也不過如此吧。
夕陽斜下,花園里鎏金光暈和濕冷陰影共存。光影間,晉王爺還是白天的那套綠紗衣衫,一個人站在小石子路上,沐浴在轉瞬即逝的余暉里等著冉妙晴的到來。
冉妙晴看著他的影子被拉在地上長長的一道,晃來晃去好像有些焦躁。
突然,他抬頭看到了垂花門下的冉妙晴,露出了潔白的牙齒,笑了出來。
“墨綠衫兒窄窄裁!”
他滿意地笑著,走近冉妙晴然后拉著她左看右看。
“不錯不錯,確實好看。年初,裁縫照著我的設計做了出來,但是就是沒有女子能穿上。我果然沒看錯冉姑娘,個子高挑很適合這翠裳?!?/p>
好無語。冉妙晴穿越過來后發現自己確實比好一些侍女要高。原來高也有好處哈。
馬車上,晉王爺也沒有了白天的那股囂張放肆,反而只是安靜地坐著,眼睛盯著門簾處搖晃的流蘇出神。
冉妙晴看他好端端地,突然有些傷感,便張嘴打破僵局。
“你把我打扮成這樣再帶去青樓,不會是要把我賣了換錢吧。”
晉王爺微微一笑,依然有點心不在焉。
“對,不打扮一下都賣不出去。你詩詞歌賦樣樣不精通,不知道能賣幾個錢?”
“嘿!你怎么就知道我不精通詩詞歌賦?”
好歹是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就算是十年前的事了,背幾句古詩應該還是可以的吧。
但是晉王爺沒有理會冉妙晴。他倆就這么一路沉默,伴隨著馬匹踢踏踢踏的聲音來到了翡翠院。
和冉妙晴想象中燈紅酒綠,老鴇在門口甩著手帕拉人的場景不一樣,翡翠院就是個修葺得很好的樓閣園林。在門口就能聽到管弦絲竹的余音繞梁,嬌掩的笑聲穿插在吟詩對唱的歌聲之間。
雅俗共賞的衣服就算了,居然還有又雅又媚的園林,貧窮和無知真的限制了冉妙晴的想象。
晉王爺先下車,然后伸手要攙扶冉妙晴。冉妙晴白了他一眼,然后自己跳下了車。
油膩下頭王爺,在外人面前就知道裝樣子。
管事的姐兒和侍女好像早就知道他們會來,見到王爺就領著他們往里走。
“凌蘭姑娘已經等候趙公子多時?!?/p>
聽到‘趙公子’這三個字的時候冉妙晴的心猛的收縮了一下。
哦,不對不對。這個人肯定不是趙公子吧。啊,想起來了。宋朝皇帝姓趙,他是王爺,也姓趙,很正常。嗯嗯,肯定不是那個趙公子。
但就算是內心反復安慰自己,但是冉妙晴還是心虛地抬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皮膚白皙,眉眼清秀,愛穿素凈的衣裳。
算了,還是別想了。
冉妙晴邁著小步子,艱難地在后面跟著。他們被引到了院內閣樓上,帶有風景的大房間內。要是冉妙晴沒記錯的話,古代青樓,二樓以上好像是VIP才能進的地方。
嘖嘖嘖,誰刷青樓把自己刷成VIP啊。晉王爺這么油膩,怎么可能是趙公子?
房間里已經有一位女子端坐著等待他們的到來,但當她看到晉王爺身后的冉妙晴時,含情脈脈的桃花眼還是瞪大了一下。
“見過王爺?!?/p>
她身穿月白漸變孔雀藍的長衫,腰間系著丹霞帶子,紅藍相撞雖然明媚奪目,但低飽和度的顏色又多了一些古樸。
“凌蘭不必多禮。”隨即,晉王爺側身介紹站在后面的冉妙晴?!斑@位是我府上新晉的做法靈女。”
“見過靈女?!绷杼m也畢恭畢敬地向冉妙晴行了個禮??粗杼m,冉妙晴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還是老樣子,先聽曲兒吧。”
凌蘭抱起放在身旁的琵琶,手指像芭蕾舞者一樣輕盈,在琴弦上跳躍。
她是真的很好看。冉妙晴看著她閉著眼睛,長又濃密的睫毛伏在微紅的臉頰上,衣袍和步搖都隨著音樂的律動而晃動。
但是冉妙晴就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不只是現在這種修羅場的狀態,而是凌蘭,特別是眉眼間的神情,總給冉妙晴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一旁的晉王爺也是奇怪。沒有花錢聽美人奏樂的陶醉感,反而只是盯著她的臉看,眼睛深邃的地方有些惆悵。
當初趙公子在槐樹上,眼睛里也有類似的神情。
曲終,凌蘭放下琵琶,轉動著眼珠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這兩人,然后一拍手,用銀鈴般悅耳的聲音說道:
“此前都是我與公子,吟詩作樂也只限于對唱。正好今日姑娘加入,不妨來一局飛花令如何?輸家需要罰酒哦?!?/p>
正好晉王爺嘲諷冉妙晴不懂詩詞歌賦,冉妙晴還沒地兒證明自己,現在豈不是大好的機會。
“好啊!”冉妙晴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但剛說完就后悔了。好像...許久沒背書的大腦除了那幾句膾炙人口的詩,有點空空如也。真的能對上飛花令嗎?
“小女子好愛姑娘的豪邁!”凌蘭開始著手備酒,她笑盈盈的樣子更好看了。“那咱們就從帶有春的詩句開始吧。公子先來?!?/p>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晉王爺雖然掛著笑臉,但皮肉下不溫不火,不緊不慢的神態,讓冉妙晴更覺得他有些像趙公子。
遭了!還在出神呢,飛花令就繞到自己了,但是要到哪去找“春”字在第二位的七言絕句啊。春...春蠶到死絲方盡?不對。春花秋月?春江潮水?春眠不覺曉???
這甚至都不是七言啊喂!
算了,出師不利!下次繼續!
冉妙晴也沒有過多猶豫,思索一會兒之后就主動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一陂春水繞花身,花影妖嬈各占春?!?/p>
凌蘭深情地望著晉王爺,嘟囔著詩句的樣子有些得意,又像是有些醋意。冉妙晴有點想逃,為什么他們兩約會要帶上自己?
晉王爺看著凌蘭笑了一下。
“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斗芳菲?!?/p>
哎,又到自己了。春在第1,2,3...5位的七言絕句。冉妙晴光是數字就耗費了一些腦力,現在就算腦子里有些詩句也完全轉不過彎來。
就在這時,她好像看到晉王爺的嘴唇動了兩下,一下呼氣,一下撅嘴。呼氣,撅嘴。hu......忽?!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終于對上了!冉妙晴自信滿滿地念出了詩句。
這不是她初遇趙謹那晚看見月下槐花,脫口而出的那句詩嘛。
凌蘭嬌笑著,捶了一下晉王爺的肩膀。
“不公平。你們不許串起來作弊欺負我呀?!?/p>
冉妙晴吐了吐舌頭,也尷尬地笑了一下。
但是不作弊,冉妙晴果然還是略遜一籌。除了偶爾對上的幾句詩,她全在喝酒,看眼前這兩人風花雪月去了。
算了,她也不爭什么。隨便吧。就像先生說的一樣,隨波逐流地完成任務好了。反正現在住在王府里她也不用擔心吃穿住行,多舒服呀。晉王爺一輩子都弄不明白是誰要刺殺他哥才好呢。
古代的酒,雖然酒精濃度不高,但耐不住冉妙晴喝的量大,華燈初上她就已經醉熏熏的了。許久沒有這么放松了的冉妙晴看著俊男美女對酒吟詩,愜意地笑著。如果這就是生活的話,她也可以熱愛生活。
對完三四輪之后晉王爺借口要出去透氣,將她們兩人留在屋里后自己出去了。
還沉浸在歡樂中的冉妙晴一只手支著頭,一只手捧著酒杯,歪著腦袋看著凌蘭一臉癡笑。
凌蘭向冉妙晴的方向挪了挪了,一下沒有了剛剛嬌滴滴的神態。
“我知道你原本是秦王府的丫鬟?!?/p>
一下被道出身世的冉妙晴酒醒了一半。她沒有說話,只是抬頭直視凌蘭的眼睛。
凌蘭的視線也在上上下下仔細地掃描著冉妙晴??吹剿粸樗鶆樱阌珠_口,字句從咬牙切齒的唇齒間蹦出。
“看來你還不懂這是什么意思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