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接連趕路的幾日,鄭歌總是能在恰好的時機找到冉妙晴,把她支走,從而避免她見到秦王。而且每次面對著鄭歌,冉妙晴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雖然她們兩相識不久,但僅憑著初遇鄭歌時她給自己的印象,冉妙晴總感覺鄭歌本人不應該是這么甜膩熱情的一個人。
有可能是被什么給影響了嗎?被下降頭了?
她想旁敲側擊地問晉王爺,但一想到當時問秦王在哪輛車上時被他污蔑說自己想再次行兇,冉妙晴就不是很想開口。
況且冉妙晴根本就說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出現在樹林里,還那么巧,和秦王在一起。而且,鄭歌的一系列反常表現就說明了,冉妙晴和秦王之間肯定有什么聯系,而且鄭歌知道。
冉妙晴看著馬車上假寐的晉王爺,眼睛下有一圈深深的黑眼圈。
烏青色越來越明顯了。
他這幾天從沒騎過自己的馬,都給康平去騎了,而他自己一有機會就在車上睡覺,但或許又是出于某些原因,睡不著,只是假寐。
馬車繼續搖搖晃晃地前進著,冉妙晴突然感覺耳背后的寒毛豎起來了,挑起窗簾往外看了幾眼。
什么也沒有。外面郁郁蔥蔥的樹木,盤根錯節地長著,遠處聳立著巍峨的山巒,半藏在云霧之中。
不知道為何,她這幾日在車上,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們。大抵是不習慣古人的車馬勞累,再加上休息不好,過于多慮了。
和晉王爺一樣,自己也是夜夜噩夢。
那個小女孩,自從在上次的夢里被一只綠色的大手帶走之后,好像沒有再來主動找過她。之后夢里出現的場景,真實地就像是某個人的記憶。
夢里,一個華麗的大殿和四周的游廊亭軒相連接,花園里有精心雕琢的假山和呵護有加的花卉。大殿上金碧輝煌的牌匾寫著“坤寧殿”,但場景里卻沒有人,連一個下人都沒有,和殿宇的規格不相匹配。
冉妙晴往大殿里走了幾步,看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正坐在桌子前對著一尊由翡翠打造的,身體通綠的佛像,不停地跪拜,念念有詞。
“嗡,大咧,度大咧,度咧,斯瓦哈.......嗡,大咧,度大咧.......”
她誦經的低語在偌大的殿堂內回蕩著,而翡翠菩薩被蓮花包圍,供在一盤清水里紋絲不動。
每當冉妙晴看到女子的背影時,就會被場景內強大的氣場壓得喘不過氣,動彈不得。
她總覺得那尊佛像在注視著自己,而自己的眼神卻只能看向地上的女子,不能呼吸,直到她感覺快要因為缺氧而昏迷的一剎那從夢里驚醒。
和最開始的兩次噩夢不同,這幾次的夢里并沒有真的發生什么恐怖的事情,但她的靈魂好像是和那個女人鏈接起來了,完完全全地感受著她的痛苦和絕望。
隨著馬車的晃動,冉妙晴的頭猛地一下撞到了晉王爺的額頭,把差點又要掉入夢境的冉妙晴給甩回了現實。但是晉王爺卻沒有像她一樣醒來,身子直接倒到了墻壁上。
“不是。哥們,你沒事吧。”
冉妙晴嚇得冒出了現代話,她搖了搖晉王爺的肩膀,但他沒有反應。冉妙晴又拿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也沒有發燒。難不成只是太累了,昏睡了過去?
此時,門外響起了刀劍的聲音。
“官人且留步。此路為我修,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錢!”
一陣豪邁洪亮的聲音驚起一陣林中鳥,隨之就是一波人舉著刀槍揮舞的歡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怪不得她總感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們,原來就是被盯上了!虧得冉妙晴還以為是自己的問題,畢竟攔路搶劫這種事,多半只是仙俠劇的套路。
結果您猜怎么著,還真被她給遇上了。
冉妙晴在車里一動不敢動,眼前的晉王爺又昏死了過去,作為前職場老油條,現在這種緊急時刻最好的決策就是當個混子。槍打出頭鳥,只要自己不出頭,他們就打不到自己!
鄭歌正揉著太陽穴,看著眼前被損害的全是皺紋的書本犯愁。這幾天她常常感覺,有種強烈的感情在控制自己的行為,攪得自己時而清醒,時而糊涂。
就比如現在好不容易清醒一點了,卻完全記不起來為什么自己要蹂躪真秦王的日記。
而突如其來的歹徒,正好撞到了她的火氣上。
鄭歌從馬車梁上抽出藏起來的寶劍,掀起簾子,一步邁了出去。
“大膽賊人!你可知你面對的是何人?!”
因為自家當太師的老爹太閑,小的時候常常抓著自己練武,所以鄭歌有自信面對一般的地痞流氓都能輕松取勝。
但鄭歌一出去,看外面的場景,氣焰就消了一半。
就不論那群人武功高強與否,單單是數量就比他們一行人,加上奴仆,還要多一倍。
原本鄭歌的自信都來源于,這種山賊多是伏擊偶然路過的車輛,人數并不多,也沒什么本事。但現在看到那油光锃亮的栗色大馬上馱著的頭領,肌肉健壯,一把絡腮胡子面目猙獰,顯然和普通山賊不是同一路貨色。
那人敞亮地一笑,“哈哈,我紹某劫富濟貧,可不是什么賊人。念你一介女流,我就不與你啰嗦,還不快讓你家管事的出來!”
雖然有些忌憚,但鄭歌依然不愿意輸明面上的氣勢。她冷笑一聲,吼了回去:
“我就是家里管事的人!”
“喝!”紹某人揚起下巴瞇著眼,晃著腦袋打量著鄭歌,“小娘子好骨氣,我喜歡。”
他身旁的一個小弟立馬跟風叫囂道:“大嫂好!”
隨即周圍黑壓壓的劫匪小弟接連開始嬉笑哄鬧道:“大嫂好!大嫂真美!”
甚至有一個弓箭手將劍弓往馬背上一放,雙手做喇叭狀,嬉皮笑臉地朝鄭歌喊:“我和紹大哥一起撒過尿,看到過嘿嘿,大嫂有福啦!”
他這一說,更是惹得其他們那一群人哄堂大笑。
龜縮在馬車里的冉妙晴聽到劫匪這么嘲諷鄭歌,被油得頭都要裂了,腳趾能把繡花鞋抓穿,但她的手卻死死地拽著自己的手臂,指甲嵌進了肉里,害怕得不敢出聲。
要是自己再強一點就好了。強大到能保護大家就好了。
雖然她日日謹遵甘丁先生的囑咐,超額完成訓練,但修行依然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做完的。她的長進還是很慢。
鄭歌握緊了掌心的劍柄。金絲邊黑漆,鑲嵌玳瑁祥云紋的劍上墜著兩串隨風飄揚,紅白漸變的流蘇。她皺緊了眉頭,厲聲喝問道:
“我乃秦王王妃,當朝太師之女,你好大的膽子,敢對我口出狂言。”
“你既然是王妃,怎么可能是家里管事的人?還不快叫你家王爺出來啊!”
那個帶頭起哄的小弟,搶先一步回嗆鄭歌。而紹某人伸出一只手,將小弟往后攔,隨后自己騎著馬向前,嚇得鄭歌一下將劍舉到面前,準備拔出。
紹某人見她這么驚恐,自信地笑了笑。
“我和兄弟們都是被狗官所害,流離失所,不得已才走上了這條路。貪官污吏明里暗里地搶我們的錢,那我們只能搶回去。”
見紹某人越走越近,鄭歌一下拔出明晃晃的寶劍,擺出戰斗的姿勢。
“我和兄弟們已經好些日子沒吃過肉了,今兒你們這幾十個人都得死在這兒。但我是真心喜歡姑娘你,如果你愿意老實交出錢財,跟我回去,那我還能饒幾個下人不死。”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鄭歌壓著聲音,將詩歌逐字逐句地從牙縫間擠出。
“就是喜歡姑娘你這種俠氣!”
紹某人一聲令下,小弟們紛涌而上。隨同出行的下人里只有幾個護衛隨著鄭歌上前奮戰,剩下的人不是躲在車底拜佛求神,就是找到空子直接朝密林里逃竄。
車外鏘鏘刀劍聲直戳冉妙晴的耳膜,她嚇得一個激靈,摸索著過去想要再次搖醒晉王爺,可他就是睡得和死豬一樣,甚至有點打鼾。
紹某人的一眾小弟,雖然有好一些長得面黃肌瘦,也不不通武藝,但耐不住他們數量眾多,護衛被沖散陣型,零星散落著被劫匪圍了起來。
他們一開始還在努力奮斗,揮舞著佩刀自衛,可那些劫匪就像不怕死一樣,一個上去空手接白刃,另一個也不顧同伴的血跡噴灑自己一身,上手就是扯胳膊扯腿,讓護衛動彈不得。
接受過系統性訓練的鄭歌一開始還占據上風,和幾個劫匪糾纏的同時還能在車隊周圍自如地穿梭,解救被圍攻的護衛們。
紹某人一看鄭歌如此好武藝,更是來了勁,直接就向她撲了過來。
鄭歌腳上使力,一個騰空躲開了紹某人的襲擊,但他窮追不舍,兩人就在車頂棚上來回追逐。
身上穿著女子儒裙的鄭歌,動作受限,根本就沒辦法好好攻擊紹某人,只能防守。就在她要從一個車逃竄到另一個車時,下面一個小弟抓住機會扯住了她的腳,鄭歌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被接連車輪戰耗得精疲力竭的鄭歌還沒能及時站起來時,一把還在滴血的刀尖就指到了她的喉嚨上。
“你是死,還是跟我走。”
猩紅的血還帶著熱氣,從鄭歌白凈的皮膚上滑落。她冷笑一下,看準紹某人正叉開雙腿,橫著站在自己的身體上方,便瞄準他的重要部位就是一個快準狠的踢腿。
劇烈的疼痛一下讓紹某人舉著劍的手收了回去,鄭歌乘機又爬了起來。但她剛一爬起來就被周圍的小弟給劫持住,其中一個更是舉著劍大喊:
“賤婦!敢攻擊大哥,我今兒就要了你的命!”
就在他的劍要落到鄭歌頭上時,一聲巨響伴隨著一個黑影瞬間將那人彈飛至幾十米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