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彌漫著血腥與腐臭的氣息,火把的光映在蕭沂冷峻的臉上,投下鋒利的陰影。
孟唯正站在一旁的陰影處,注視著這一切。
“說。”
他手中的鐵鉗緩緩碾過山匪的指骨,慘叫聲在石壁間回蕩。
“我、我說!“那匪徒滿臉是血,牙齒掉了兩顆,說話漏風,“趙夫人……趙夫人說孟家兩個小姐生得水靈,又……又告訴我們她們端午會去藥王谷……我們才……才動了心思……“
蕭沂面無表情,鐵鉗移至他另一根手指:“那你們是如何出的城?“
“啊——!“匪徒痛得渾身抽搐“我說!我說!那趙英真的大哥是五城兵馬司,是他放的行。”
“所言屬實?”
“有!令……令牌就在我們頭那,被那娘子殺的那個。”
蕭沂丟開鐵鉗,掏出一塊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手。“不留活口。”
山匪瞪大眼睛“將軍!饒命啊,言而無信!”
蕭沂走向孟唯,眉中帶笑“走吧,去搜令牌。”
孟唯點點頭
暮色沉沉,軍營的火把在風中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蕭沂忽然開口“那時將刀插入土匪的脖子,你可曾害怕?”
孟唯唇角微揚,笑意卻不達眼底:“若我害怕,早在趙英真手里死了千百回了。“
前世早已目睹了滿府三百人一同被殺,這些……又算什么?
蕭沂心中不禁泛起些許心疼,忽然注意到她的發簪(孟晟睿送給孟唯的)
還有暗格?
不愧是她。
上一世,姜唯的記憶里,她常常會偷偷跑來父親所在的軍營。將衛國公夫人嚇得半死,免不了被姜永良打一頓。
再次來到軍營里,免不了觸景生情……孟唯蹲在河邊,指尖無意識地撥弄著冰冷的河水,漣漪一圈圈蕩開,又無聲消散。
蕭沂不知道何時來到她的身后,將一件大氅披在她的身上。
絨毛領口蹭過她微涼的后頸,帶著熟悉的體溫和淡淡的松木氣息。孟唯怔了怔,回頭正對上蕭沂低垂的目光。
她的鼻尖有些發紅,眼尾還留著未干的淚痕,卻在視線相接的瞬間別過臉,迅速用袖口抹了一下眼角。
蕭沂以為是孟唯對山匪綁架一事感到害怕。她脆弱的一面讓蕭沂竟生出幾分無措。
孟唯努力裝出平時的嗓音“你這人,走路怎么沒聲啊?”
蕭沂沒有拆穿她,只是溫柔開口“河邊風大,怎么不回營里,免得你大哥和三小姐擔心了。”
“哪會擔心,我才出來一會,而且這里還有士兵巡邏。”孟唯還嘴的語氣像個小孩子,聽得人生出幾分憐愛。
蕭沂笑了笑,陪她一起蹲著“明日午時,便派人送你和三小姐回府。會有孟景行陪著,不用怕。”
聽到“回府”兩字,孟唯立馬就想到趙氏的嘴臉,這次若不扳倒她,只會讓她更囂張。
想著,孟唯將手中的石子擲入河中,“咚”的一聲悶響,孟唯猛的站起來“今晚我得好好歇息,明日我得給孟府的人唱一出好戲。”
……
孟府正廳內,檀香繚繞,卻掩不住滿室壓抑。
祖母倚在羅漢榻上,手中佛珠捻得飛快,眼下青黑一片。孟楚汐跪在一旁奉茶,時不時拿帕子按一按并不存在的眼淚。
“老祖宗,您要保重身子啊……“趙姨娘捏著嗓子,聲音哀戚,“這都多少日了,若兩個丫頭兒真有個好歹……“
“閉嘴!“龍頭杖重重杵地,老太太胸口劇烈起伏,“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祖母!“
一道清亮嗓音突然從廊下傳來。
滿廳人駭然回頭,孟唯孟琳孟景行三人一同跨入門檻。
趙英真心中頓感不妙,第一個迎上去“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祖母日日擔心你們,怎么回事?”
孟唯冷笑“怎么回事?大姨母難道不知道嗎?”
孟老夫人聽出了言外之意,“怎么回事?和你大姨母有何關系?”
趙英真臉上堆著的假笑驟然僵住,“五丫頭,你、你胡說什么!“她尖聲叫道,涂著丹蔻的手指顫抖著指向孟唯,“我怎么會害自家人?!
孟唯笑而不語,孟景行適時上前,將一枚青銅令牌“啪“地拍在案幾上。令牌上“巡撫司“三個大字刺得孟晟睿瞳孔驟縮。
“趙正榮的貼身令牌,怎會在匪徒身上?“孟景行聲音冰冷,“姨娘不如解釋解釋?“
滿廳嘩然。
孟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趙氏!你竟敢謀害孟家血脈!“
“我沒有!“趙姨娘歇斯底里地尖叫,突然指向孟楚汐,“是楚汐!是她偷拿了我堂兄的令牌!“
孟楚汐如遭雷擊:“娘?!“
孟琳適時補槍,“若不是在西戎時遇到蕭世子,恐怕我與五妹妹早已……”
孟晟睿滿臉厭惡“趙英真,你以前做的那些小動作,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想到這次居然敢殘害子嗣!還想嫁禍給自己的女兒?你真是不配做人!”
孟楚汐在一旁驚得說不出話來,她沒想過自己的母親居然會嫁禍于她,她的眼眶噙滿了淚水“娘……我是你的女兒啊。”
廳內死寂,連燭火都仿佛凝滯。
孟晟睿緩緩起身,玄色錦袍在燭光下泛著冷硬的色澤。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癱軟在地的趙姨娘,眼中沒有半分溫度。
“趙氏。“他聲音平靜得可怕,“你謀害孟家血脈,勾結匪類,今日起——“
“休妻!“
兩個字如驚雷炸響,震得滿堂燭火齊齊一顫。
“休妻?”趙姨娘突然尖笑起來,發髻上的金步搖劇烈晃動,珠翠碰撞出刺耳的聲響,“孟晟睿,你有什么資格休我?!”
“那年春宴若非你醉酒闖進女眷廂房,我怎會……“
“閉嘴!“孟老爺額角青筋暴起,“當年分明是你在我茶中下藥!若我早些知道是你下的藥,我就不會娶你這個心機深重的潑婦!“
全場人表示,信息量太大,CPU干燒了。
一室死寂。
孟唯看見父親的手在發抖——這個向來威嚴的男人,此刻眼中竟翻涌著二十年來積壓的屈辱。
趙英真苦笑“那又如何?你轉身就納了兩個妾,你偏偏最寵蘇雅青那個賤人!早知道,我連她的兩個種都一起弄死!”
蘇雅清是孟琳和孟景行的生母。
趙姨娘的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進孟景行的胸口。
“你剛剛說什么?我娘是怎么死的?!“
孟景行一把攥住趙姨娘的衣領,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提起來。
趙姨娘被勒得喘不過氣,卻仍獰笑著,眼中盡是癲狂:“怎么死的?你這輩子都不會知道!“
“啪!“
孟老夫人猛地拍案而起,龍頭杖重重砸在地上,震得滿堂寂靜。“趙氏!你——“
她話未說完,孟景行已經一把將趙姨娘摜在地上,膝蓋狠狠抵住她的喉嚨,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寒光森然。
“景行!不可!“孟老爺厲喝一聲。
“娘!”孟楚汐嚇得腿軟跌倒在地。
孟景行的手頓在半空,刀尖距離趙姨娘的咽喉不過寸余。
孟琳拉住孟景行的手臂“不要,你會背負上殺母的罪名的。”
孟景行輕笑一聲,將短刀放了回去,將人狠狠摔在地上“若是讓她就這么死了,真是便宜她了。”
孟老夫人緩緩站起來,臉上帶有疲憊的神情“把趙氏押送官府,她犯下的罪孽,也是時候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