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明!我借到一臺當下最先進的基因測序儀器,用它做實驗,準確率能大幅提高!”高橋沖進實驗室,滿臉通紅,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仿佛即將開啟一場改變世界的偉大冒險。
儀器送達的那天,陽光艱難地穿過地下室滿是灰塵的窗戶,落在那臺承載著無數期待的儀器上,也照亮了我們滿是倦意卻又充滿希望的臉。我眼眶瞬間紅了,激動得又哭又笑,手牽著手圍繞機器轉圈。那一刻,過去所有的艱難困苦、漫長等待,都在這一瞬間化作了最純粹、最熾熱的喜悅。
感覺整個世界都只剩下我們和這臺開啟夢想大門的儀器,仿佛所有的美好都將從這一刻開始。
然而,命運卻在那個雨夜毫無征兆地急轉直下。像平常一樣,我用高橋借來的基因測序儀對我們倆的精子細胞進行測試實驗。可當實驗結果出現在眼前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血液瞬間凝固,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
高橋的DNA圖譜和趙警官多年前給我的肇事者圖譜,竟然有著驚人的相似,那張圖譜早已深深烙印在我的記憶深處,我絕對不會看錯。
我多么希望這只是一場可怕的噩夢,是實驗數據出現了錯誤。于是,我一遍又一遍地反復測試,可那一組組冷冰冰的數據,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刺痛我的心。雖然高橋與肇事者的DNA并非完全一致,但Y染色體檢測出的父系遺傳基因類型相同,這就表明他們至少是兄弟關系,來自同一個父系家族。
我徹底失魂落魄了,像瘋了一樣,拿著高橋的細胞樣本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測試,可結果依舊殘酷得讓人無法接受。我的內心被痛苦和憤怒填滿,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極度的掙扎之中。我不顧一切地沖到教室,強行把正在上課的高橋拉到實驗室。此時此刻,我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確認心中那個可怕到讓我不敢相信的猜想。
“高橋,我有些事想問你。”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但顫抖的語調還是暴露了我內心的波瀾,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家明,我也正有話想跟你說呢。”高橋絲毫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
“你先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他笑著說,臉上的笑容在我看來,仿佛是一種殘酷的偽裝,讓我愈發覺得憤怒和悲哀。
“你確定你沒有哥哥嗎?”我死死地盯著他,眼睛一眨不眨,不放過他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仿佛要把他看穿。
“肯定沒有,我就只有一個弟弟。”他回答得毫不猶豫,斬釘截鐵,聲音清脆得如同敲響的喪鐘。
“你弟弟什么時候生日?”我緊接著追問,心跳急劇加速,仿佛即將面臨世界末日。
“我弟弟7歲了,他生日是植樹節那天,巧了,和你同一天呢。”他語氣輕松隨意,卻不知道這句話如同重磅炸彈,在我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讓我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
“你家以前是不是有過一輛紅色的汽車?”我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內心的波瀾繼續問道,聲音已經變得沙啞。
“嗯,有過。不過弟弟出生后,爸爸就換了新車,說家里添了新成員,原來那輛車空間太小,不夠用了。”他的每一個回答,都像是在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又狠狠地插了一刀,為我心中那個可怕的猜想畫上了一個又一個沉重的句號。
“最后一個問題,你恨你的父母和弟弟嗎?有沒有想過報復他們?”我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出這句話,眼神中滿是痛苦、掙扎與不甘,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家明,你的眼神好嚇人,你該不會是想為我當年在學校被霸凌的事,去找我父母和弟弟報仇吧?千萬別這么做,雖然我爸媽偏愛弟弟,但我還是很愛他們的。要是他們受到傷害,我會心疼的。
而且,我現在有你啊,只要有你在我身邊,以前那些委屈不算什么。”他的聲音溫柔而真誠,可在我聽來,卻像是對我最大的嘲諷,讓我心中的矛盾更加激烈。
我在心里不斷默念著“還是很愛你的家人嗎?會心疼?”內心的矛盾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點,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激烈爭斗,讓我痛苦不堪,幾乎要將我撕裂。
高橋興奮地說:“你問完啦,輪到我問了。”他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卻不知道即將面臨怎樣的狂風暴雨。
“你問吧。”我麻木地回應,整個人仿佛已經失去了靈魂,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家明,我們是好朋友吧。”高橋一邊說著,一邊激動地沖將一封信塞進我手里,還在我的臉頰上輕輕啄了一下,動作中滿是羞澀與期待。
“滾,你真他媽的惡心……”我瞬間失控,怒吼出聲,那些傷人的話語就像決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噴涌而出,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掩蓋我內心深處那無法言說的痛苦與掙扎。我用力一推,將他推倒在地,沒想到他的頭重重地磕在了桌角。
他被我這突如其來的粗魯動作驚呆了,就那樣傻傻地站在原地。
在內心翻江倒海的掙扎后,我最終還是選擇將這個殘酷的事實深埋心底。如果真相曝光,他不僅要面對父母犯下的過錯,還要承受我的仇恨,這對他來說太殘忍了。
從那之后,我獨自消化著這份痛苦。表面上,我努力讓自己恢復正常,繼續投身于研究工作,可內心的空洞卻越來越大。
而高橋,在那次爭吵后,很快便選擇出國深造。我知道,那是他在逃避。
后來,我獨自展開了更深入的調查,終于一點點還原出當年案發現場的真相。原來,當年證物毛巾上的可疑體液,是孕婦的羊水,準確地說,是高橋母親的羊水。
羊水中不僅有高橋弟弟完整的細胞DNA,也有他母親的細胞DNA。當年,他父親開車送他母親去醫院的路上,發生了那場可怕的車禍,事后,他父親害怕承擔責任,銷毀了肇事車輛。但我依然選擇沉默,就讓這個秘密永遠埋藏在心底,只要高橋能幸福,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