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詩雅被帶進審訊室的時候,身姿筆挺,和之前被帶進來時腳步虛浮的曾煜相比,她的表情平靜很多。
她似乎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么。
范詩雅緩緩坐下,那把椅子發(fā)出輕微的“嘎吱”聲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她雙手隨意地交疊在大腿上,手指下意識地輕輕摩挲著裙子的布料,等陸今安也坐下了,她才直視著正對面的簡悅和陸今安:“我沒有傷害蓁蓁,你們抓錯人了。”
她的聲音很溫柔,很輕,但又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篤定。
簡悅微微前傾身子,眸底深邃,她沒有接范詩雅的話,而是開啟了另外一個話題:“說說你和曾煜是怎樣認識的吧。”稍微一頓,她抬手朝范詩雅脖子上的掛著的戒指示意了一下,“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范詩雅一愣,下意識地伸手碰了碰項鏈:“他都和你們說了啊。”
簡悅露出一個平靜的微笑:“我想聽聽你的故事。或者說是你和曾煜,李蓁蓁之間的故事?”
她的聲音很穩(wěn),每個字不重不輕地在房間里回蕩。
范詩雅微微仰頭,頭頂昏黃的燈光灑在她的臉上,映出一片光影交錯,像是在回憶,又像在整理思緒,片刻后,她緩聲開口:“我和曾煜是男女朋友,而我和李蓁蓁,是好朋友。”
話落,她看見陸今安狐疑的目光,嘲諷一笑:“我沒有搶她的男朋友,我和曾煜,是兩個月前才正式在一起的。”
她一字一頓,字字句句中,帶著輕微的怒意,更多的是惘然若失。
簡悅盯著她:“你和曾煜認識多久了?”
“蓁蓁和我是同時認識曾煜的。”范詩雅抿了抿唇,“我們第一次遇到曾煜,是在學校的操場上,那時候我?guī)洼栎枘玫搅怂奈⑿拧!?/p>
簡悅的筆停懸在記錄本上,說得直接:“和曾煜聊微信的人,是你吧。“
不是疑問句,說明這個問題在簡悅心底早已經(jīng)有了答案。
范詩雅點頭,沒有一點猶豫,承認了。
陸今安不解:“你為什么要假裝李蓁蓁和曾煜聊天?”
范詩雅深吸一口氣,胸腔微微起伏:“我是被逼的!”
這句話一出,范詩雅沒有了之前的柔和,怒意出現(xiàn)在她的眼底。
緩了片刻,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緒:“蓁蓁說她喜歡上了曾煜,但她不敢直接表白,怕被拒絕。她想先從網(wǎng)上培養(yǎng)感情,但不知道要和曾煜聊什么,她希望我?guī)退诰W(wǎng)路上假裝成她,和曾煜聊天。”
簡悅:“你同意了?”
“我當然拒絕了。”
范詩雅的音量陡然增大,語氣不自覺嚴肅起來。
從她的表情和語氣不難看出,都充滿了對這個做法的不認同。
簡悅:“但你最后還是同意了這個荒唐的請求。”
范詩雅默默點頭:“我沒辦法不同意。蓁蓁患有抑郁癥。我拒絕她后,她總在我面前哭。后來她甚至要在我面前自殘,我費了好大勁才阻止她。我怕我要是不幫她,她的病情就會加重。我怕要是出了事,都算在我的頭上。我就想著就幫她一下,如果她被拒絕了,也就死心了。”
范詩雅的眼眶漸漸泛紅,有淚光在眼里打轉(zhuǎn),回憶起這段過往,她原本穩(wěn)定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連帶聲音也染上了哽咽。
看來這個事,對她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到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心有余悸。
“但是事情逐漸不受控了是嗎?”
簡悅挑眉問道,她的眉毛微微上揚,形成一道好看的弧線,晶亮的眼神里透著篤定。
范詩雅一愣,在她看她一切的表情里,心防逐漸瓦解:“是的,在聊天的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慢慢喜歡上曾煜。”話說到一半,她雙手猛地放在桌面上,握住了拳,“但我沒有拆散他們,我真的沒有……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感情后,和蓁蓁提起過,我不想再假裝她聊天了。”
陸今安:“然后呢?”
“被拒絕了。”范詩雅冷笑,“我沒看出來蓁蓁有多喜歡曾煜,她私下,完全不關(guān)心我們的聊天內(nèi)容。”
“你和曾煜是怎么在一起的?”簡悅問。
“一直到最近,曾煜無意中發(fā)現(xiàn)我才是和他聊天的那個人。他和我表白了,我接受了。”
到目前為止,她說的話沒有矛盾,簡悅繼續(xù)詢問:“昨天你和曾煜一直在一起嗎?中途你們有沒有分開過?”
范詩雅搖頭:“沒有,昨天是曾煜的生日,我們一直在一起,在游樂園里呆了一整天,晚上我們還去了御瀾尊邸酒店慶祝了生日,一直到今天早上,他才送我回學校。”
簡悅朝陸今安看了一眼,陸今安馬上了然地點頭,拿出手機把得到的信息發(fā)給了陳跡,讓他去核實。
“在你眼里,李蓁蓁是個怎樣的人?”眼看信息發(fā)送出去,簡悅回正身子,繼續(xù)問。
“老實說,我很迷茫。”范詩雅扁了扁嘴,“她表面上看起來是個特別好的人,大家都喜歡和她打交道。可相處久了,我就發(fā)現(xiàn)她這人特別奇怪。”
“怎么個奇怪法?”簡悅追問,她急切地想要捕捉每一個關(guān)鍵信息,準備隨時記下可能揭開真相的線索。
“和她慢慢熟悉后,我感覺她總是陰晴不定,上一秒和你很親昵,下一秒就可能因為一點小事變臉,變臉后表情都會變得很可怕。但我沒見過她和別人發(fā)生過爭執(zhí),每次她都是自己出去消化,然后回來后又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范詩雅說著,微微皺起了眉頭,眉心處擠出一道很淺的紋路,似是回憶起過往的場景時,仍很疑惑。
簡悅思索了一會,再開口:“還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曾煜也和我提過。”范詩雅回想著,“他說,蓁蓁激動的時候,試過在他面前叫囂著要跳樓,跳海,服藥,甚至是割腕自盡。但鬧到最后,把他折磨得筋疲力盡后,她就會離開。等下次再見面,她又恢復風平浪靜的樣子。”
“你知道她為什么突然和曾煜提出分手嗎?”
“蓁蓁她好像和隔壁學校的一個男生在一起了。”范詩雅依舊坦白,她試圖把自己知道的,事無巨細地全盤托出,“蓁蓁她不喜歡曾煜,她愛的只有她自己。表面上她對曾煜百般糾纏不愿放手,其實她是為了自己。她和我提起過,先提出分手的人,只能是她,任何人都別想越到她前面去。”
簡悅的手指有節(jié)奏地在桌面上敲擊著,每敲一下,她的心底都像有一些東西被串了起來。
她反復回味著范詩雅和曾煜說的話,逐漸理出一條明晰的線索。
李蓁蓁偽善的面具背后,應該隱藏著她死亡的真相。
但她的反復無常、極端行為,到底是因為什么?
簡悅總覺得整個事件的背后,還藏著尚未被挖掘的隱情。
難道兇手寄信給她,就只是為了讓她親眼見證李蓁蓁的死亡嗎?
直覺告訴她并不是。
盡管剛從曾煜他們的口中得到了關(guān)鍵的信息,可案件背后的真相卻依舊隱匿在重重迷霧中,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