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和簡悅并肩走出宿舍樓，陸今安深吸一口氣，試圖將擠壓在心里的沉悶一掃而空。

看過李蓁蓁的電腦后，他整個人感覺到強烈的壓抑和不適。

“李蓁蓁家境優渥，人又漂亮，這些足以成為保護她長大的光環。她強勢，習慣主導一切，這無可厚非。”簡悅覺得自己的腦子現在清醒得很，“但是，她的行為已經遠超于正常范圍。她偏激，暴力，一切忤逆她，任何試圖挑戰她權威的言行，都有可能刺激到她。”

“缺乏同情心，情緒不穩定，還具有攻擊性行為和暴力傾向，這是典型的反社會人格。”陸今安很認同簡悅的說法。

簡悅長舒一口氣：“的確，她善于操控他人，難以建立親密關系，她的熱情開朗，都是謊言堆積起來的面具。”

簡悅和陸今安只在李蓁蓁的宿舍找到一瓶安眠藥。

且不說沒發現別的藥品。根據范詩雅和曾煜的口供，李蓁蓁對他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威脅和恐嚇。

她從來沒有真正傷害過自己。

照這樣來看，李蓁蓁只是享受折磨別人的過程。

李蓁蓁患有抑郁癥這件事應該是假的。

什么自殘，自殺，都是她裹挾別人為她做事的借口。

造成她這種性格的原因，電腦里的文檔也給出了大概的答案。

李蓁蓁由于長期被家庭打壓，導致人格發生扭曲。

“但是……”簡悅忽然停在原地，語氣若有所思，“我更在意的是，她的新玩具，到底是什么？”

“我也還沒有頭緒。”陸今安稍顯迷惑地撓撓頭。

簡悅無言地看向四周。

由于學生們都被集中起來了，空蕩的校園此刻寂寥無聲，偶爾有風拂過枝葉摩挲，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反而襯得四周愈發安靜。

心底的線索縱橫交錯，卻在某個節點戛然而止。

這種微妙的違和感，讓簡悅總覺得缺了一環，很重要的一環。

這種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的感覺，在一點點消磨著她的耐性。

兇手的殺機，到底是什么？

簡悅只要處于思考狀態，就會屏蔽周圍信息，一言不發地思考。

陸今安把她拉在樹下，讓她坐下再慢慢想，別在原地傻站著。

畢竟這是一場消耗體力和腦力的“持久戰”。

簡悅在梳理案件，陸今安手插口袋，懶懶地靠在樹旁。

不知過了多久，他接到陸淵的來電。

陸淵：“你現在和簡悅在一起嗎？”

陸今安轉頭掃了眼仍在椅子上安靜坐著的人，回答的聲音很輕：“嗯。”

陸淵不知道在電話里說了什么，陸今安的臉色愈發的嚴肅。

陸今安接下一句：“知道了，我會通知她的。”就把電話掛斷。

“簡悅。”陸今安將手機放回口袋，輕聲喚了簡悅的名字。

簡悅正在出神，聽到聲音后略顯迷茫地抬起頭，目光有些恍惚地望向他。”

陸淵正了臉色：“初步調查結果出來餓了。在校的教職和工作人員都有不在場證明。住在藥學院的學生，也基本排除了嫌疑。”

簡悅皺眉：“你繼續，我在聽。”

“昨晚十一點左右，藥學院的宿舍區由于有學生使用違規電器，導致全面跳閘。放假期間宿舍本來是不鎖門的。但宿舍樓的門鎖是機械鎖芯配合電子控制的門禁系統，門禁系統在斷電后，鎖芯保持在原來的鎖定位置，使得門處于關閉狀態，無法正常打開。”

頓了頓，陸今安繼續道：“一直到早上7點，校方的電工回校處理，門鎖才被打開。這點我也可以證明。”

簡悅略沉吟：“在斷電前，沒有人離開過宿舍？”

陸今安點頭：“由于當時時間比較晚了，大家都在宿舍準備休息。同宿舍的學生都能互相證明，斷電前后這段時間，沒有人外出過。”

這個消息讓簡悅心里一沉。

說來也巧，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傳來短信提示音。

簡悅拿出手機一看，是蘇小曉發來的短信：“簡悅，我想和你聊聊。”

看到短信，簡悅沉吟片刻，臨時有了主意。

她讓陸今安先把收集到的證據拿去交給陸淵，入夜后，他們再在體育館門口集合。

在商學院區域內的302室與303室，沒有停電也沒有門禁，夜間宿舍人員可隨意出入。

鑒于這種情況，蘇小曉等人肯定已被警方列為重大嫌疑人。

——

為便于案件偵查，警方已經迅速采取行動，把蘇小曉一行人單獨隔離開來，她們被暫時安排到了不同的教室里。

簡悅快步走到蘇小曉所在的教室，教室里空蕩蕩的，里面一個人也沒有。

“人呢？”

簡悅疑惑地扭頭問守在教室門口的警衛員。

“她去洗手間了。”警衛員指了指教室斜對面的洗手間。

整個樓層很安靜，洗手間里有清晰的水流聲傳出，人是在里面沒錯。

簡悅就算來了，也不急著去洗手間找蘇小曉問話。

她耐著性子，靠在墻邊等。

不過幾秒時間，廁所里傳出“砰”的一聲巨響，巨大的撞擊聲驚得簡悅心底一顫。

隨之而來的是蘇小曉的尖叫。

簡悅和看守的警衛反應迅速，不約而同地沖進洗手間。

洗手的水池邊沒人。

簡悅警惕地朝警衛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往里的獨立隔間走去。

其中一間隔間的門緊鎖著，周圍的門板有輕微的晃動，里面傳來“簌簌”地輕響。

簡悅朝里面喊：“小曉，你在里面嗎？發生什么事了？”

聽到簡悅的聲音，里面的動靜停了一瞬，很快蘇小曉略帶慌張的聲音從隔間里傳出來：“我，我沒事。”

蘇小曉的聲音有些發緊，讓簡悅放心不下：“有事喊我們，我們就在門外。”

“嗯。”

幾分鐘后，隔間門打開，蘇小曉走出來，腳步有些晃，幾縷發絲貼在蒼白的臉上。

看到簡悅，她恍惚了一下，很快回過神來，扯了扯嘴角：“我沒事。”

簡悅的目光在蘇小曉臉上仔細打量著，不確定地再詢問“真的沒事？”

蘇小曉看了警衛員一眼，局促地搖頭：“沒事，就是生理期低血糖，剛才不小心滑倒，撞了一下。”

她說著，抬手示意了一下剛才撞到的地方。

簡悅順著看過去，發現她手肘處果然紅了一大片，稍微有點腫起。

“這傷看起來有點嚴重，還有沒有傷到別的地方？”剛才的動靜實在太大，她不確定蘇小曉是不是只傷到了手，“你別亂動。”

簡悅將蘇小曉轉了個身，對著人滑倒最容易碰撞受傷的地方都進行了細細地檢查。

由于陪同在一起的警衛員是女生，把蘇小曉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檢查了一遍后，簡悅毫無顧忌地撩起她衣服下擺的一角。

蘇小曉腰后一大塊黑青突兀地闖入眼簾，黑青中間是翹起的破皮，邊緣還隱隱透著些紫紅色的淤血，在她白皙的肌膚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這可不像是在隔間里撞到的。

“通知法醫過來。”簡悅臉色凝重，看向警衛員。

聽到簡悅的話，蘇小曉的身形微微一僵：“我真的沒事，我低血糖就容易暈，這個傷就是昨天洗澡起身時，起猛了，不小心磕到了水龍頭，現在已經不太痛了，看著嚇人罷了。”

她邊說邊把衣擺從簡悅手中扯回，整理了一下微皺的衣角，把傷口重新蓋好。

“簡悅，我們去教室里聊吧，一直站在這里說話還挺累的。”蘇小曉捋了捋頭發，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

——

午后的陽光在教室里篩下一片金黃，教室里空蕩蕩，簡悅和蘇小小面對面地坐在靠窗的位置。

蘇小曉托著腮，盡管努力調整好情緒，對著簡悅仍有些別扭：“抱歉，我今天的情緒太激動了，沒有嚇到你吧。”

簡悅搖頭：“你有什么要和我說？”

“簡悅，殺死蓁蓁的人，和我們幾個沒有關系對嗎？”

蘇小曉抿了抿唇，垂眸避開簡悅審視的視線，干澀地吐出了一句。

她太著急從簡悅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簡悅的視線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因為蘇小曉的情緒實在是太反常：“你有事瞞著沒說，對嗎？”

蘇小曉仍沒看她，雙手不安地纏絞著。

簡悅看到蘇小曉這副模樣，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你們提供的線索越多，對案件的幫助就越大，我希望你能說出來。”

蘇小曉苦笑了一下，猛地抬頭，有些答非所問：“我不敢想，我身邊那些平日里看起來那么好的人，怎么會遇到這樣的事，又怎么可能做出這么可怕的事來……”

說著，她略微顫抖著把額前的亂發撩到耳后，眼神里的掙扎滿溢。

她害怕有些事情一旦捅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害怕一直以為的平靜生活，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簡悅伸出手，輕輕搭在蘇小曉肩頭，聲音很輕:“如果因為害怕打破現狀，就任由真相深埋，你以后還會過得安心嗎？不要因為害怕失去，就選擇逃避。你要相信我們的判斷，警察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

蘇小曉的肩膀很輕地顫抖了一下，醞釀了許久，她眼眶微紅，聲音帶著哽咽：“我以前發現過幾件奇怪的事情，我有觀察過，只是后來并沒有發生什么特別的事，我以為只是自己多心了，就沒多想。我看到……”

深陷回憶里，慢慢地把長長的一段話說完，蘇小曉又認真的盯著簡悅，急著向她求證：“這只是我多心了是嗎？“

在蘇小曉斷斷續續的供述中，簡悅腦子里的線索，已經被一一拾起，精準地將所有的東西都串聯了起來。

從昨天到今天，所有的畫面像走馬燈一樣在簡悅眼前飛速閃過。

那人不經意的慌亂，和大家交談時的情景，以及李蓁蓁宿舍里容易被忽略的細節，全都被拼接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