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瑤攥著檢測報告，手指瞬間像被電流擊中般發麻，舌尖上苦杏仁那股刺鼻又苦澀的味道迅速蔓延開來。

這是她緊張時特有的身體反應，就像此刻——泛著幽冷藍光的實驗室里，部門經理猛地把質檢事故單拍在她面前，中央空調那原本微弱的嗡鳴聲，此刻如尖銳的警報般刺耳。

“這批奶茶菌落超標是你簽的字？“張經理的鱷魚皮鞋尖在光潔的瓷磚上急促地敲出鼓點，“現在合作方要十倍賠償，公司要是倒了，你下個月房貸拿什么還？“

玻璃器皿相互碰撞，發出清脆如鈴鐺般的聲響，祁瑤眼睛緊緊盯著檢測儀上不斷跳動的紅色數字，仿佛那是決定她命運的倒計時。

三天前那杯茉莉奶綠的味道驀地在味蕾復蘇，那椰果的甜度比往常澀了0.3度，就像消毒水刺鼻的氣味滲進了香甜的糖漿里，違和感十足。

“叮——“

電梯門在28層緩緩打開，羅景宸扯松墨藍領帶，領口處的肌膚微微泛紅。

智能手表彈出刺眼的紅色預警，他瞥了一眼，心率已經連續兩小時維持在120，手腕處的皮膚因表帶的束縛有些微微發紅。

走廊盡頭會議室傳來激烈的爭吵聲，如洶涌的潮水穿透雙層玻璃，財務總監的咆哮帶著金屬共振般尖銳的顫音：“股價再跌三個點，銀行就要啟動強制平倉！“

林悅踩著十厘米細高跟小跑追來，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清脆急促。

平板上列著七家撤單的供應商名單，她神色焦急地說：“技術部確認是配方泄露，有人在黑市兜售我們的冷萃咖啡專利。“她忽然壓低聲音，湊近羅景宸耳邊說：“半小時前，二少爺的助理在消防通道打了三個國際電話?！?/p>

羅景宸停在董事長辦公室門前，指尖輕輕撫過胡桃木門框上那道新鮮的劃痕，觸感粗糙而突兀。

上周才換的智能鎖，此刻密碼盤邊緣卻沾著星巴克外賣袋特有的熒光貼紙，在昏暗的燈光下格外刺眼。

他垂眸輕笑，心中暗自思索：公司如今內憂外患，很可能有人勾結外人竊取機密，從這密碼盤上的貼紙和助理的異常舉動來看，事情或許與二少爺有關。

他掏出消毒濕巾慢條斯理擦拭手指：“讓法務部準備三件事：專利侵權訴訟、董事會特別審計程序，還有...“他推開門的瞬間，西裝下擺掃落茶幾上的雪茄灰，揚起一小團灰色的煙霧，“把我書房監控錄像調出來?！?/p>

暮色如墨，漸漸漫過金融街。

祁瑤正蹲在便利店冷柜前，冷柜散發的寒氣讓她的膝蓋有些發疼。

手機屏幕在酸奶瓶上投出幽幽藍光，銀行卡余額提醒和母親發來的化療費用清單交替閃爍，那刺眼的數字如冰冷的針刺痛著她的眼睛。

貨架盡頭突然傳來熟悉的聲線，帶著薄荷糖似的涼意：“聽說你們檢測部要集體辭職？“

羅景輝倚著鮮食柜臺，袖扣折射出細碎的光芒，如閃爍的星星落在他手中的關東煮紙杯里。

他故意將熱湯晃到祁瑤的工牌上，滾燙的湯汁濺到她手上，傳來一陣刺痛?！拔腋缡遣皇窃S諾給你晉升機會？

他上個月才用同樣的說辭騙走研發部三個工程師?！坝蜐n在“初級檢測員“幾個字上慢慢暈開時，他忽然傾身靠近，溫熱的氣息噴在祁瑤臉上：“知道為什么突然抽查半年前的樣品嗎？

因為那份質檢報告...“

“二少?！傲謵偟穆曇粝袷中g刀劃開凝滯的空氣。

她手中的平板正在播放監控畫面：凌晨兩點的董事長辦公室，羅景輝的助理正用紫外線燈掃描文件柜。

畫面切到財務報表特寫，某筆匯往開曼群島的款項被紅色標記圈出。

羅景宸出現在自動門投射的光暈里，腕表秒針與便利店電子鐘同步跳動，發出細微的滴答聲。

他拾起滾落腳邊的竹輪，用餐巾紙裹住遞給祁瑤，指尖淡淡的雪松香鉆進祁瑤的鼻腔：“聽說祁小姐能分辨出0.1%的配方差異？“他指尖有淡淡的雪松香，卻在她接過的瞬間突然收緊，“明天九點，帶著你改良的茉莉奶綠配方來總裁辦?！?/p>

霓虹燈牌次第亮起，如璀璨的星河照亮街道。

祁瑤站在淋浴間里發呆，水珠順著睫毛墜落，砸在地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真的敲出了《歡樂頌》的節奏。

她想起下午羅景輝被帶離公司時扭曲的表情，想起張經理突然堆笑的皺紋里卡著的粉底，想起那杯被羅景宸助理拿走的奶茶——當時他抿了一口就蹙眉：“白砂糖換成海藻糖，甜度值要下調0.5%?！?/p>

此刻她站在更衣室鏡子前，工牌上油漬不知被誰擦得干干凈凈。

手機震動著彈出一條消息，發件人顯示是林悅：「明日請穿白色外套，羅總對深色織物纖維過敏?！苟庙斚⒗锬赣H的主治醫生剛更新了治療方案，費用欄的數字如巨石般壓得她喉頭發緊。

走廊感應燈忽然次第亮起，祁瑤抱緊裝著奶茶杯的密封箱走向電梯，懷里的箱子有些沉重，壓得她手臂有些酸痛。

金屬門映出她泛紅的眼圈，倒影里突然出現一雙牛津皮鞋。

樓層數字開始跳動時，她聽見身后傳來打火機開合的清脆“咔嗒“聲，那聲音仿佛一把利刃驚碎了安全出口標識的綠光。

祁瑤后退半步時，后腦勺撞上了消防栓箱，金屬門框硌得蝴蝶骨生疼。

懷里密封箱傾斜，三杯茉莉奶綠潑在對方熨燙工整的襯衫上。

“這就是你改良的配方？“羅景宸垂眸看著襯衫上的奶茶漬，喉結在領口處輕微滾動，“82℃水溫沖泡的紅茶，加了0.3克海鹽？“

祁瑤的耳尖瞬間充血。

她分明記得今早試喝第十三次調整版本時，確實在奶蓋里摻了微量巖鹽來中和澀味。

此刻對方襯衫第三顆紐扣上粘著的淡奶油，散發著與她實驗室工作臺上如出一轍的香草氣息。

林悅的驚呼被電梯抵達的叮咚聲切斷。

祁瑤手忙腳亂，更多奶茶順著大理石地磚縫隙流向總裁辦公室。

當她瞥見門牌上鑲著金邊的“羅景宸“三個字時，舌尖突然嘗到童年誤食魚膽的苦味。

“看來祁小姐把談判技巧都用在了投懷送抱上?！傲_景宸解開腕表扔給林悅，露出的小臂皮膚有道新鮮的燙傷痕跡，形狀與咖啡機蒸汽口完美吻合。

他抽走祁瑤攥著的檢測報告單，指腹擦過她虎口處結痂的移液槍燙傷，“工傷補貼都不夠買創可貼？“

祁瑤突然抓住他翻動紙頁的手：“這里的數據被動過手腳！“她指尖點在菌落總數的小數點上，“原始記錄明明是3.2×103，但打印件變成了3.2×10??！俺睗竦募埫嬖谒萍y間皺起漣漪，“上周三實驗室紫外燈故障，培養皿......“

“所以你需要個不會突然關燈的實驗室？“羅景宸抽回手的動作帶起一陣雪松香風，他轉身時濕透的襯衫貼在肩胛骨上，現出智能手表在皮膚壓出的淡紅印痕，“三個月婚姻合約，換你母親的主治醫師和全套實驗設備。“

落地窗外暴雨突至，雨滴如子彈般打在防彈玻璃上，撞成破碎的銀河。

祁瑤看著投影幕布上跳動的化療費用清單，喉嚨里泛起過量品紅試劑的灼燒感。

她注意到羅景宸在說“婚姻“時，無名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鋼筆夾，那是種類似強迫癥患者觸碰門把手的神經質頻率。

“為什么選我？“祁瑤的聲音被中央空調吹得支離破碎。

她數著對方轉身時在地毯留下的六個濕腳印，第三步和第四步間距縮短了2厘米——心理學課本上說這是說謊者的步態特征。

羅景宸從碎紙機里抽出半張泛黃的相片，穿著學士服的少女正在食品檢測大賽頒獎臺舔嘴角的奶油。

他指尖敲在拍攝日期上，金屬表盤與玻璃桌面相撞的聲響讓祁瑤太陽穴突跳：“2018年9月15日，你嘗出了那家網紅店提拉米蘇里的工業乙醇。“

暴雨如注，沖刷著樓下停車場里的黑色奔馳，張經理的鱷魚皮鞋正碾過積水里的辭職信。

他對著電話點頭哈腰的剪影映在車窗上，后座陰影里坐著個戴梵克雅寶戒指的女人，指尖正在平板電腦的股權轉讓協議上劃過猩紅指甲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