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兒唱的不錯......”,殷吹笛站在陰影里,雙手抱臂壓低的聲線像是浸過水的檀木,平靜的聽不出任何的情緒,但總是能聽出一絲的不同
燕華垂眸撥弄袖口的墨漬,嘴角先于目光漾開笑意,“你忙完了......”
話音未落,手腕已被緊緊的攥住,燭芯爆出燈花的瞬間,殷吹笛一個旋身,她便穩穩的跌坐在他的腿上
他的臂膀勒得像張滿弓,燕華能聽見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背脊在掌心下幽幽發顫,他略顯急促的呼吸吹在她的耳邊,她也不免跟著他顫了顫
“華兒......”,這聲低喚猶如陳年煙墨,燕華似乎感受到了濕意,更故敲過三更,他突然抬頭,姆指撫過他的眉心,指腹的老繭擦過皮膚,帶來細微的刺痛
他抬起頭,目光中泛著濃烈的懼意,些許無奈,也有無奈,燭火映著他眼眸里血絲,眼底翻涌著驚濤駭浪
燕華看見他顫抖的睫毛,想著初見他時,她甚至不清楚他到底是個冷酷無情的男人,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英雄,只是此刻的他是一個有血有肉,擔憂她的男人
她雙手捧起他的臉,指腹碾過他略顯粗糙的皮膚,指尖輕輕揉開他眉宇間的川字,也撫平他內心的褶皺
燕華的雙唇輕輕的落在他的眼角,吻去那絲絲的濕意,“我沒事......”
這聲呢喃落進他的唇齒間,他的唇角漾開桂花糖般的甜,他喉間發出困獸般的悶響,抱著她的手臂驟然收緊
窗外悉悉索索,檐角鐵馬的聲響吞沒在唇齒交纏的親昵里,燕華舌尖觸碰他的舌尖的瞬間,感覺他按在她后頸的手,收緊微微發顫
“以后......,別這樣嚇我”,話語混著呼吸撞在她的唇上,尾音卻被她咬著下唇的動作揉碎了,殷吹笛突然翻身將她壓在妝臺上,手指輕輕抽走她發間的發簪,黑發瞬間傾瀉而下散落在后背
他扯開她襦裙系帶的手指在發抖,輕輕觸碰她略顯冰冷的皮膚,唇從額頭一路向下,眉心,睫毛,鼻尖,最后停在她的唇邊,
直到燕華微微抬頭迎上了他的吻,那聲壓抑的嘆息終究是化作啃噬般的吻,開始了他瘋狂的掠奪,最后落在她喉結滾動的地方
燕華散亂的發絲掃過桌面,殷吹笛略顯急促的呼吸在她耳邊格外清晰,她微微推拒,引得殷吹笛抬頭,卻意外望見她眼底的笑意,想著她在煙云閣唱曲,他突然咬住她的肩窩,換來她指甲掐進他后背的戰栗
他抱著她后腰的力道陡然加重,將她輕輕踮起,她像一只小蝦米于他來說沒什么分量
月光偷偷灑進屋內,將兩人的身影投在青磚上,妝臺木榫吱呀的聲音的節拍,感覺恰好
“華兒......”,殷吹笛有些斷斷續續的聲音,“我們成婚好不好?”,他知道她不是一般的閨閣女子,不會困于小小的一方天地,但那又如何?只要是她,他都覺得無所謂了
燕華的意識已經有些渙散,染著欲望的眼睛始終無法對上焦距,無法思考
“我們成婚,好不好?”殷吹笛半是誘惑,半是強迫
燕華根本不知道問了什么,只是反身性的回答,“好......”
妝臺下一片狼藉,餐桌邊碎掉的青瓷,床榻上絞皺的錦被,屋內驟然升起的溫度,燕華甚至不能思考,更是不知道她到底答應了什么
晨露爬上窗欞,殷吹笛的指尖撫過燕華的后背,她還在熟睡,隨著他的指尖睫毛微微顫抖,唇角卻緊抿著,他輕輕抽出被壓麻的手臂,望著她散落在枕邊的黑發,在她的眉心印上一個吻,輕輕下床
殷吹笛推開房門,長安從便急急的從廊下來到他的跟前,“公子,已安排妥當,昨日的事不會有人查到姑娘身上”
“證據交給宋停云”,他刻意壓低聲音,彷佛害怕吵醒還在熟睡的燕華
長安應聲,“今日蘭妃回宮,皇上給了半幅鸞駕”,他的聲音微微一頓
殷吹笛眼眸微微瞇起,但面上并無變化,長安便接著說道,“大皇子被斥責禁足府內,無詔不得出府,還有哪些畿武衛該如何安置?”
“把玄青劍送到大皇子府上”,瀝元昭問他要了很久,一直舍不得,這次就當做是他護燕華周全的謝禮,“至于那些畿武衛......”,殷吹笛手指來回摩擦,“暗中送到沐家軍營”
長安領命退下,與進門的綠竹擦身而過,綠竹望著站在自己家姑娘門前站著的殷吹笛,臉色便沉了下來
“王爺,姑娘還未出嫁,你這樣出入女子閨房,怕是不合適吧!”綠竹雖心有畏懼,但還是鼓足勇氣斥責
殷吹笛并未理會抬腳往外走,經過綠竹身邊,她忍不住悄悄的后退一步
“讓她多睡會”,他經過綠竹時,淡淡的說道
“是”,綠竹幾乎是反射性的應著,直到殷吹笛走遠,才反應過來,她是燕華的侍女,不是他御蒼王的,自是又氣又急
便在長安經過時,重重的一腳踩在長安腳上,長安痛的呲牙咧嘴,抬頭卻對上綠竹圓整的杏眼,生生的將痛呼咽了回去
燕華緩緩睜開雙眼,刺眼的陽光已經穿透窗欞的縫隙,在紗帳上投下細碎的光影,她動了動身子,只覺得渾身像被查散了又重新拼湊起來,她記得他昨夜的瘋狂,還有顫抖的擁抱,紅暈不禁在臉上暈染開來
她撐起身子,錦被滑落,露出肩頸處密密麻麻的吻痕和齒印,有些地方甚至還泛著淡淡的青紫,滿地的狼藉已經收拾齊整,妝臺上已經放上了新的發帶和發簪,床頭香爐里裊裊升起煙霧,是安神香的味道
燕華捻起壓在桌面上的紙條,上面用朱砂寫著幾個小字,“等我回來......”,他的字如刀劈斧鑿,力透紙背,一橫一豎都如未收的斷劍,轉折處飛白總是帶著金戈相擊的凜冽,還真的和他人一樣,冷硬又不乏柔情
“綠竹......”,她稍稍提高聲音,片刻綠竹便推門而入,手中端著一碗香氣四溢的粥,還有一碟小菜
燕華手中的白瓷勺子攪動碗中的白粥,聽著千機匯報著發生的事情,心中冷笑不已,有了采石場軍械坊的事情,皇上果然坐不住了
事情就是這樣,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即使身為皇上也不例外,采石場死多少民工都不會怎么樣,可如果有人假借采石場之名私造軍械,那自然就不一樣了
歷代帝王不管背地里做過多少齷齪的事情,表面上也是要樹立一個勤政愛民的人設,燕華也是抓住了這一點,才敢讓人這么明目張膽的敲響登聞鼓
只是瀝元昭因此受了牽連,是她所不知道的,雖然他承著殷吹笛的人情,但確實也是她開口拜托的
“姑娘,陸老夫人昨夜回府后便病倒了”,千機雖有些遲疑,但還是據實以告
燕華猛然抬頭,怎么會?昨日檢查過陸老夫人的身體,并無大礙
“昨日老夫人緊隨車隊回京后,穿著只剩半幅的誥命服便直接去了宮門,只是天色已晚,宮門落鎖,老夫人便在紅門外站了一宿,一直等到朝臣上朝”,千機緩緩陳述,“老夫人被宣召入宮大約一個時辰離宮,半個時辰后邊詔刑部尚書宋停云入宮,今日上午皇上賞賜了新的誥命服到陸府,又撥下款項由戶部安撫采石場的民工,還額外的給哪些老兵安排了新的住所”
昨日她讓千機送信給陸老夫人,也是希望借著里老夫人和哪些老兵的人情把事情鬧大,只是沒想到哪些人竟然敢直接放火要殺人滅口
“走,去陸府”,燕華猛然起身,白瓷勺落在碗中,發出清脆的響聲
綠竹欲言又止,想要阻止,王爺讓姑娘在附中等他,只是最終還是緩緩退了回去,沒有說話
陸府內一切竟然有續,燕華邁進陸老夫人的院子時,還能聽到她中氣十足的聲音,她不免笑了笑,看來還是她多慮了
遞上自制的藥丸,順便給陸老夫人把脈,發現并無大礙后稍稍放心
燕華鄭重的行禮,“昨日......,還未寫過老夫人”
“燕丫頭......,”陸老夫人滿臉笑意的拍拍暖塌旁邊的空位,示意燕華坐過來,待到燕華走進,她邊抓住燕華的手,再也沒有松開
陸老夫人眼中閃著淚光,一開口便是深深的愧疚,“哪些殘缺的老兵......”,是她的失察,怕是傷了哪些老兵的心
燕華略微沉思,還是抬頭淡淡的開口,“老夫人,信是我讓人送的,我確實希望通過您把哪些老兵的遭遇讓圣上知道”,陸老夫人跟著陸老將軍上過戰場,人精一樣的人,可能一開始不知道,但只要前后事宜稍加考慮,便能知道大概,以其讓她知道后心生芥蒂,不如她實話實說
陸老夫人眼眸閃過笑意,只是那一絲的詫異終究是沒有讓她發現,“難為你了......”
一個沒什么依仗的小丫頭,即使父親貴為將軍但終究不在身邊,就算是被圣上封為縣主,可那也只是一個頭銜,哪些貴人自然不會真的把她放在眼里,想要把采石場的事情鬧大,自然是需要使些手段的
她到了凌光寺聽說燕華在哪里,又知道了采石場塌方的事情,她自然也就明白了,這是有人想通過她的手,把這件事捅到御前
她拍了拍燕華的手背,并未說話,但燕華明白了,她并未怪罪
“接下來,應該做些什么?”陸老夫人突然開口問道,倒是讓燕華一愣,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陸老夫人望著燕華那不明所以的臉,心中暗暗一嘆,終究只是個小姑娘,雖然有些謀算,但終究是城府不足
“昨日的火,自然不是意外,可有人竟然如此大膽的敢在大皇子在場的情況下放火,敢冒如此大的險,那就是要掩蓋的事情比殺人更要命的秘密,所以......“,陸老夫人并未繼續說下去
燕華低下頭,她不是不明白,只是接下來的事情她一個人怕是做不了,需要殷吹笛的幫忙
陸老夫人攥緊燕華的手,燕華抬頭,便聽到老夫人說,“如若以后有用得到陸家的,陸家自然不會推脫”,陸老夫人此刻能說這樣的話,于燕華來說是信任,也是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