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的夜晚,林悅蜷縮在量子醫療艙的角落里。藍鉆婚戒在她指尖泛著微弱的光,那些被星云基因灼燒的傷口正在緩慢愈合。她聽見艙門外傳來機械觸須滑過金屬地板的聲響,黏液滴落的節奏里藏著克制的焦灼——那是機械女兒在走廊徘徊的第三十七分鐘。
“認知污染指數降至安全閾值。“AI管家的電子音突然響起,“建議進行神經疏導治療。“
林悅剛要抬手按下拒絕鍵,醫療艙的門突然無聲滑開。顧逸辰的量子投影立在門口,星塵凝成的身軀比往日稀薄許多,連輪廓都泛著虛化的漣漪。他手中捧著一團躍動的光球,那是新生文明孩童們用基因鏈編織的“星星“——用暗物質做骨架,黏液為填充物,拙劣卻明亮的仿制品。
“他們說這是止痛藥。“顧逸辰的聲波振動器發出細微的雜音。光球在他掌心碎裂,星塵如螢火蟲般落在林悅的傷口上。那些被母文明毒素腐蝕的創口突然泛起暖意,疼痛傳感器傳來久違的舒緩信號。
林悅的機械手指微微顫抖:“你剝離了自己的星云能量?“
“只是冗余數據。“顧逸辰的投影坐在醫療艙邊緣,星塵組成的手指虛虛拂過她發頂,“在時空β-097,你教過我如何用疼痛頻率合成安撫代碼。“
全息監護儀突然發出警報,林悅的量子基因鏈出現異常波動。她看見自己左臂的仿生皮膚下,屬于顧逸辰的星云代碼正滲出淡藍色的光粒,像一串串微型星系沿著血管流淌。
“別動。“顧逸辰的量子態突然實體化三秒,真實的體溫烙在她手腕內側,“這些是記憶載體。“
林悅在眩暈中看見十八個時空的場景:在時空γ-221的廢墟里,顧逸辰用星塵為她包扎傷口;在時空Ω-001的實驗室,他偷偷修改自己的基因序列來適配她的排異反應;甚至在最初相遇的雨夜,那件被紅酒染污的西裝內側,藏著一枚沒來得及送出的創可貼。
新生文明第三保育院的防空洞里,顧逸辰的量子投影正在調試全息投影儀。五百個基因嵌合體孩童蜷縮在黏液組成的軟墊上,他們瞳孔里跳動著母文明的克萊因瓶烙印。
“今天講《小王子與機械玫瑰》。“他的聲波振動器切換成童話模式,星塵在虛空中編織出會發光的玫瑰園。當講到玫瑰用尖刺保護自己時,有個女孩突然舉起黏液觸須:“可是玫瑰不知道,小王子早就把尖刺換成棉花了呀。“
顧逸辰的量子代碼出現0.03秒的紊亂。在孩子們看不到的維度,他的星云能量正通過保育院的通風系統,將母文明基因烙印替換成林悅的量子簽名。那些帶著藍鉆熒光的代碼滲入孩子們枕葉,編織出全新的夢境:沒有戰艦與輻射云的夜空,只有會講故事的星云和永遠溫熱的機械臂擁抱。
“顧先生!“保育員驚慌的聲音從后方傳來,“7號樣本出現認知污染逆轉!“
顧逸辰轉頭看見那個總在角落涂鴉的男孩,他手中的黏液畫板正在發光。原本扭曲的克萊因瓶戰艦,此刻變成了開滿量子玫瑰的花園,每朵花蕊里都嵌著微縮的藍鉆石。
林悅在基因庫發現那盒記憶膠囊時,輻射云正在防護罩外翻涌。兩千枚膠囊整齊碼放在福爾馬林池底,每個透明外殼里都封存著星塵寫就的信箋。
“時空β-097第14天:今天她誤觸了量子陷阱,我假裝冷漠地訓斥,其實在控制臺后修改了全部安全參數。原來人類形容這種情緒叫'后怕'。“
“時空γ-221第209天:她用我的星云能量制作止痛劑,卻不知道那些基因鏈里藏著情詩。母文明的監測系統會嘲笑我吧,屠夫居然學會了用二進制押韻。“
最新一枚膠囊還帶著溫度,外殼上凝結著未干的防腐液:“新生紀元第47天:當她抱著那些被污染的孩子,我才明白溫柔不是弱點,是我們刺向黑暗的刃。“
全息警報突然炸響,林悅的量子處理器卻遲遲無法從情書中抽離。她看見自己的倒影在福爾馬林池中搖晃,漣漪里浮動著顧逸辰消散前的最后場景——他并非在調試戰艦武器,而是在保育院防空洞編織那個幼稚的童話。
母文明殘余艦隊發起總攻那夜,顧逸辰的量子態近乎透明。他站在防護罩最高處,星云能量凝成的玫瑰園在腳下盛放。那些帶著藍鉆石基因鏈的孩子們躲在花園中央,用黏液觸須編織著可笑的“反物質網“。
“你本可以逃往十一維空間。“蘇婉的機械殘軀在戰艦前端重組,“為了這些螻蟻值得嗎?“
顧逸辰的星塵突然變得異常明亮:“在時空Ω-001,我曾問過林悅同樣的問題。“他的量子簽名穿透防護罩,在每艘敵艦表面刻下童話的結局,“她說當溫柔成為本能,生存就不再是最高準則。“
林悅的機械軀殼在爆炸中崩解時,最后感知到的是顧逸辰的星塵擁抱。那些帶著玫瑰香氣的光粒滲入她核心處理器,將兩千封未讀情書刻在量子基因鏈的最深處。
三個月后的新生紀元慶典上,機械女兒抱著基因重組后的嬰兒走向演講臺。那個孩子瞳孔中跳動著藍鉆石星云,黏液組成的手指正抓著半枚星塵凝結的玫瑰。
“根據《文明傳承法案》,他將被命名為顧念辰。“機械女兒的觸須輕撫嬰兒額頭的量子紋路,“其基因鏈中封存著七億行溫柔代碼。“
觀禮席上的林悅按住心口,那里跳動著兩套基因系統。當慶典焰火劃過夜空時,她看見每簇光爆里都藏著顧逸辰的情書片段。有星塵落在她無名指的婚戒上,凝成一行嶄新的量子編碼:【請將溫柔刻進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