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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SH高奢時裝店。
傅景川帶著許知念到門口后,四位年輕的姑娘們已等候多時。
看到來人,她們打開了門。
緊接著,她們將許知念領了過來,將她輕柔的轉了個圈,待觀察完身形后,其中的兩位姑娘進入里屋去拿了幾件禮服過來,開始在她身上比劃了。
傅景川坐在一邊的華夫格單人沙發上,另一位姑娘為他斟了一杯玫瑰花茶,并在桌上放上一份甜品塔后,提裙離開。
舒緩的音樂流淌在寬敞的店內,似乎是再疲憊的人進入到這里也會隨之放松下來。
偌大的店,琳瑯滿目的衣裙。
隨著許知念在更衣室的進進出出,寬大的落地鏡內映著她不斷變化的樣子。
傅景川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每一套衣服中,然后低聲對旁邊的姑娘說著什么。
隨后姑娘微笑著點了點頭。
直到許知念穿上一款禮服再次出現在他面前,傅景川頓了頓,眉梢輕挑,目光閃爍。
旁邊的姑娘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然后快速提起腳步去拿了什么亮閃閃的東西回來。
深藍色的禮服上布滿了星星的刺繡圖案,裙子的底端有很多亮晶晶的銀絲細閃點綴,以及淡藍色的玫瑰花環繞在腰間,純白透明的長款紗袖更能顯出衣服主人的靈俏,后背微微露出,剛剛那個姑娘走上前,為許知念戴上了一款銀色的流蘇背鏈和一個黑色的頸圈。
另一位姑娘拿來一雙白藍相間的高跟鞋為她穿上:銀色的枝杈蔓延在她的腳踝,而藍色的玫瑰花瓣則盛開在其間,星星的銀色流蘇靜躺在腳面上。
姑娘們退到了一邊。
傅景川可以說幾乎是愣在那了。
那是如此完美的,適合她的一件禮服。
如此明艷動人。
許知念華麗地轉了個圈,提了提裙擺,清澈的眼眸多了幾分柔情。
“怎么樣,好看嗎?”
昏黃的燈光正映著她的臉龐,此刻可是說許知念真的美得不可方物。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嗯,好看。”傅景川回過神來答道。
得到滿意的答案后,許知念轉過身又轉了幾圈,盯著鏡子里的自己。
傅景川的目光還沒有離開她,似乎很是眷戀,他第一次見到她穿禮服的樣子,但沒有想到可以這么美。
定下來后,他起身結了賬,除了剛剛那套禮服,他將前面試的幾套也全買了下來。
“一套就夠了吧,買那么多干什么……穿不過來的。”許知念吐舌,“現在真是知道你錢多了。”
有錢人的世界她不懂。
傅景川側過了頭:“以后還會用的上。但剛剛那幾套里也有偏日常風格的,出去的時候你也可以穿……”
然后他擺了擺手,外面不知站了何時的男人進來了:是阿江。
他提起大包小包后往外走去,放入車的后備箱里。
傅景川捋了捋衣襟,起身帶許知念離開,四位姑娘們微微鞠躬后,回到了里屋。
阿江已經坐上了駕駛位。看到二人在后面落座后,緩緩升起擋板。
“先送你回家,”傅景川扣上安全帶,“那天我會來你家接你,下午一點。”
“好。”摁下安全帶開關,許知念也重新靠回座背上。
“對了,你的那套衣服穿著還合身嗎,感覺如何?……在那天你會穿著它出席嗎?”許知念想起那套西裝,不禁問道。
聞言傅景川點了點頭。
“很合身,尤其是那條領帶,花紋很精美,面料也很細致,那天我也會穿著它去出席,正好讓那些人見識下你的設計……”
不過,傅景川驀地停了停,似乎想到了什么。
“但前幾日我看了下宴會名單,里面有一個你應該比較熟悉的人……”
“是季云青嗎?”許知念緩緩吐出這幾個字。
遲疑了一下,傅景川眉心動了動,然后推了下鏡框,瞇起眸子盯著許知念道:“怎么知道是他的?”
于是許知念把那天的來龍去脈又和他講了一下。
他的睫毛下擺,似乎在思考什么。低垂的眉眼一如既往地冷漠。
“盡量少和他接觸。這次他出席宴會不太尋常,以前季家的宴會向來是他家大少爺出席,季云青很少跟著去。”
夜晚,窗外飛馳的路燈不斷照耀著傅景川的臉,他的鏡框反射出異樣的銀色。
“你們倆關系不太好嗎……?”許知念的眼里劃過一絲猶疑,眼睫輕顫,語氣有些遲疑。
“倒也不是,況且我們很少有交集。”
傅景川劃了劃手機屏幕。
“只是覺得這人捉摸不透的,心思太多。總之你多加小心就好。”
……
季云青家。
溫箱里的小蛇正吐著信子,此刻抬起頭盯著它的主人。
季云青愛憐的摸了摸它的身子,小蛇纏繞在他的手腕間,友好的向他打著招呼。
“能夠再次見到她,真是個奇跡,不是么?”他神情平淡,眼角略彎,似乎是在笑。
隨后他坐了下來,純白的畫布似乎在等待色彩的愛撫。他手中的畫筆懸在半空,然后輕輕勾勒輪廓。
畫布上的輪廓依稀可見,那是她的側臉,線條柔和明媚。但他很快皺了皺眉,猛地將畫筆扔在一旁。
仿佛這樣就能擺脫她的影子。
“我該拿你怎么辦才好呢。”他低聲對自己說,聲音不可察覺的帶著一絲顫抖。
可當他轉身時,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桌上的設計稿上。
那是她的作品,簡潔而富有張力,細致的花紋無不證明著設計師對作品的重視。
一如她本人。
他伸手想要觸碰它,卻在最后一刻停住了。
隨后他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
他是記得的。
那是一個明媚的午后。
午后的陽光透過教室的玻璃窗灑進來,落在空蕩蕩的桌椅上,仿佛為即將到來的人預留了一片溫暖的光暈。
窗外的梧桐樹輕輕搖曳,樹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像是低聲訴說著某種隱秘的期待。
風突然大了一些,樹葉的沙沙聲變得更加清晰,仿佛也在為他的心跳伴奏。
“你好,我叫許知念,你的新同桌,之后請多多指教啦!”面前的女孩熱情的向他伸出手。
“我叫季云青,請多多指教。”禮貌的握手后,季云青露出一個平和的微笑。
那是開學后第二次換同桌,老師根據月考成績后,為全班同學簡單排了一下座位。
他沒有什么感覺,女生同桌的話,他是知道怎么做的。
保持應該有的禮貌距離,恰到好處的點頭與微笑,時不時來幫她一個忙,保持應該有的關心和幫助,應該就可以了。
向來如此。
不過她和其他女生倒是有點不同。
經過幾天的觀察,她不僅性格外向,有些自來熟,大大咧咧的,甚至,并不把他當做和其他人對待他那樣有著應有的疏離。
作為季家二少爺,他有背景,金錢與權力,長的招人喜歡,性格溫和。很多女生因為他的這些優點愛慕他,追求他。
但更多的還是敬畏,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他知道大家喜歡的是他套在身上的殼子。
他的父親從小告知他要拿出季家二少爺該有的樣子來,所以他處處被規矩所約束著。
要禮貌,要溫和,要懂規矩,迎合所有人。
與其說季云青,倒不如說,他在按照所有人期待和理想的樣子去當好季家二少爺。
而不是他自己。
只有她,沒有把他當做季家二少爺去對待。
“我的夢想是當全世界最厲害的設計師,你呢?”女孩歪歪腦袋看向他的眼睛。
“嗯……夢想?我沒有什么夢想。或許學業結束后,我應該要去接管家里人給我的事業吧。”
季云青手里的筆緩緩停下,給了她一個微笑,溫和的回答道。
女孩嘟了嘟嘴,起了身,陽光從她身后灑下,勾勒出她纖細的身影。她的發絲在光線下泛著淡淡的金色,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
她的眼睛微微彎起,帶著一絲笑意,像是藏著整個春天的溫柔。
“什么季家二少爺不少爺的啊,哎……你是不是還有個哥?不管了,你是季云青啊!自己想去做什么就做什么,管其他人干什么?”
隨后女孩回到座位上,淡淡的發香余存在周圍。
他愣住了,手中的筆不知不覺滑落在桌上,發出一聲輕響。
那一刻,教室里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只有她的身影在他的視線中清晰得刺眼。
他的心跳突然加快,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攫住,呼吸也變得輕緩而小心翼翼。
那是第一次有人同他那么說。
……做自己嗎?
……
之后的每一天,因為她的出現而多了很多樂趣,體育課上,她總會拉著自己和大家一起打排球,下課時不時會有她塞給自己的一份零食,盡管在家里規范飲食的他從不碰那些東西,但她送來的他都會品嘗。
中午午休自己總是習慣要多學習一會,卻老是被她拉著趴在桌上午睡。
“學啥學?白天學晚上學的,中午都午休了,就別學習了,快睡覺快睡覺!……”
無奈,他笑了笑配合著趴在了桌上。
教室里彌漫著淡淡的粉筆灰味,混合著窗簾隱隱透過的陽光的氣息,讓人感到一種寧靜的舒適。
他閉上眼,竟緩緩睡著了。
那是他度過的最快樂最舒服的時光。
他想,為什么對她總是會那么特殊,縱容她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答應她的所有要求。
……
因為喜歡吧。
——
直到,他看到她的目光也落在別人身上時,他漸漸明白,她或許并不屬于自己。
太陽太耀眼了,照亮著身邊每一個人。
只是他太貪心了,想留住她所有的溫度。
她是唯一一個對自己不同的人。
可當他看到她和傅景川走的是那樣近,兩個人每天上下學都并肩走在一起,形影不離。自己則坐在管家開來的私家車上,沉默的看著一切。
他才明白。
他們是青梅竹馬,無話不談的摯友。
而自己離她,真的太遠了。
同桌什么的,也只是暫時的。
終有一天她會飛走的。
那聲喜歡等到畢業也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學業結束后,他如愿的取得相當好的成績,那時的他正風華正茂,父親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著他要努力變得和大哥一樣出色才好,才能繼承家里的事業。
他卻罕見的搖了搖頭。
“不,父親。”
“我想學學畫畫,我喜歡畫畫。”
因為他討厭爭奪,討厭利益和人性的扭曲。
但與其說是喜歡畫畫,不如說,畫畫能夠讓他暫時遠離喧囂,享受自己片刻的寧靜。
那天夜晚,他看著鏡子里自己泛紅的臉頰,沒有任何后悔。
盡管如此,他的父親最終還是讓他去做了他想做的事情,愿意給他要的所有自由。
但凡事都是有代價的。